山風卷著松濤撞在李云后頸，他望著懸浮半空的輪回王，喉間泛起一絲腥甜——方才命輪崩裂時震傷的魂體還未愈合，此刻歸墟令在掌心發燙，倒像團活火替他燒去了痛意。

“你拒絕了所有既定的命運路徑，選擇了'棄者'之路。“輪回王的聲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清冷卻帶著幾分沉郁的回響，“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鐘逸的哭喪棒在指尖轉了個花，棒頭紅綢被山風掀起，掃過李云肩頭時他順勢往前半步：“意味著我們不聽你們這些老古董的安排，自己走自己的路！“話音未落，他袖中突然泛起微光——今早趁輪回王布下命輪幻境時，他悄悄在松針上貼了三張亂神符，此刻正屈指一彈，松濤里便多了幾縷若有若無的嗡鳴。

任軒的目光始終鎖在輪回王腰間——那里命輪殘光流轉的速度比半柱香前慢了三分，魂識掃過對方心口時，甚至能看見幾縷命律亂流如蛛網般蔓延。

他摸了摸袖中半片密信，“叛“字殘角在指尖硌出紅痕，這才壓低聲音：“他命律反噬了。

剛才命輪崩裂時，他強行用魂血續了殘陣，現在撐不了多久。“

李云垂眸看了眼掌心歸墟令，金紅紋路正順著血管往手臂攀爬，像條活過來的赤鏈。

三日前鬼市老乞丐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響：“選難走的路的人都是傻子。“可此刻他望著輪回王身后翻涌的陰云，卻覺得胸腔里燒著團更烈的火——不是傻，是不甘。

不甘被刻在命簿上的名字，不甘被圈在輪回里的軌跡，不甘做個按劇本勾魂的提線木偶。

“我不是命擇者，也不是命主。“他踏前一步，歸墟令的光漫過腳背，在青石板上烙出金紅痕跡，“我是那個不愿被選中的人，是那個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話音未落，輪回王袖中突然爆起刺目白光！

命輪殘片竟化作七根烏金鎖鏈，帶著裂帛般的尖嘯破空而來。

最前端那根直取李云咽喉，后三根分鎖他肩肘，最后三根則纏向鐘逸和任軒——好個老辣手段，既要制住主心骨，又要分拆援軍。

“小心！“任軒低吼一聲，半片密信脫手而出。“叛“字殘角撞在最近的鎖鏈上，爆出一團血霧——那是他用魂血養了三月的禁符，專破命律鎖魂術。

鎖鏈頓了頓，卻未斷裂，反而裹著血霧更兇猛地纏過來。

鐘逸的哭喪棒早掄圓了。

他矮身躲過鎖向腰腹的鎖鏈，棒頭重重砸在地面，金霧騰起間竟有八口青銅古棺從地下沖出，棺蓋震裂的瞬間，八道殘魂嘶叫著撲向輪回王——這是他昨夜在亂葬崗收的“臨時幫手“，專用來攪亂命律感知。

李云沒躲。

他迎著鎖喉的鎖鏈舉起歸墟令，金紅光芒與烏金鎖鏈相撞的剎那，空氣里炸開雷響。

他感覺有根燒紅的鐵釬正往眉心扎，眼前金星亂冒，可歸墟令的熱意卻順著手臂涌進心口，將那股痛意壓了下去。

“碎。“他咬著牙吐出一個字。

歸墟令突然震顫如活物，金紅光芒如刀割開鎖鏈。

最前端的鎖鏈“錚“地斷成兩截，余下鎖鏈也像被抽了筋骨般軟下來，墜地時在青石板上砸出深溝。

輪回王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后退三步，胸口命輪殘光驟暗，嘴角溢出一縷幽藍血線——這是命律反噬入體的征兆。

“好手段。“他抹了抹嘴角，聲音里終于有了絲裂痕，“當年那批逆命者，也似你們這般......“

“老東西少扯舊賬！“鐘逸趁機沖上前，哭喪棒橫掃向輪回王下盤。

任軒緊跟其后，袖中又抖出三張符紙，分別貼向輪回王左右肩與后心——這是他從鬼市老瞎子那求來的“困仙符“，專困神魂不穩的大能。

輪回王突然笑了。

他抬手輕揮，鐘逸的哭喪棒竟像撞在無形墻上，震得他虎口崩裂；任軒的符紙剛要貼上，便被一道命律風刃絞成碎片。

“你們終究太弱。“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冷硬，“命輪雖碎，我仍是輪回王。“

話音未落，七根斷成兩截的鎖鏈突然暴長，穿透鐘逸的右肩，纏住任軒的雙腿！

“咳......“鐘逸跪坐在地，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可他還在笑，“哥幾個今天就算折在這兒，也得在你命律里捅個窟窿！“

任軒悶哼一聲，彎腰扯斷腿上鎖鏈——魂體受傷的劇痛讓他額頭滲出汗珠，可他的手卻摸向了心口：“云子，用歸墟令引我魂血......“

“夠了。“李云的聲音突然低下來。

他望著兩個兄弟身上的傷，歸墟令的光突然暴漲三倍。

金紅光芒裹住鐘逸和任軒，替他們止住了血，也震碎了余下鎖鏈。

“該我了。“他抬頭看向輪回王，眼里有火在燒，“我要你看看，棄者的路，到底怎么走。“

歸墟令的光化作實質的劍，直刺輪回王心口。

輪回王慌忙結印，命輪殘光勉強凝成一面盾。

金紅劍與命律盾相撞的剎那，整座冥嶺都在震顫，松濤聲被轟鳴吞沒，陰云被撕開道裂縫，露出一線幽冥天光。

盾碎了。

劍勢未減，穿透輪回王左肩。

他踉蹌著后退，撞在身后松樹上，松枝簌簌落下，在他腳邊鋪成青毯。

“你贏了。“他望著左肩的傷口，血珠墜在松針上，泛著幽藍的光，“但你胸口的命咒......“

“嗡——“

李云突然捂住胸口。

那里有團血紅色的咒文正在跳動，像顆被踩碎的心臟。

灼燒感從胸口蔓延至全身，他聽見自己骨骼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輪回王的臉、鐘逸的哭喪棒、任軒的密信，都成了重影。

“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陌生的聲音在腦海里炸響，帶著幾分嘶啞的笑意，像塊浸了千年血的古玉，涼得刺骨。

李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想動，身體卻像被灌了鉛。

他看見鐘逸在喊他名字，任軒在沖過來，輪回王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

然后，眼前一黑。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他仿佛看見命輪深處那道被封印的獸影，正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然利齒。

而在更深處，有雙眼睛，正透過層層黑暗，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