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聲鐘響撞破虛空時，李云的指尖幾乎要碰到第四塊歸墟令殘片。

那團幽光突然劇烈震顫，燙得他掌心發紅，連帶著懷中前三塊殘片都在發燙，像是被同一根琴弦牽動的琵琶。

“李哥！“鐘逸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他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鬼差服，右手死死攥住腰間的引魂鈴，“先拿了殘片再說！

這破橋晃得快散架了，再拖下去——“

“不行。“李云突然撤回手，指腹壓在石橋表面一道突然亮起的符紋上。

那些原本隱在白骨里的暗紅紋路正隨著鐘聲共鳴，像活過來的蛇群般竄向天際，“你們沒發現？

歸墟令在應和九幽鐘。

現在硬搶，等于把火星扔進油鍋。“

他抬眼時，眼底翻涌著幽藍的命紋——這是金手指啟動的征兆。

鐘逸和任軒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見橋下黑霧里的陰影游動得更急，有幾次甚至擦過橋身，帶起白骨碎裂的脆響。

“油鍋？“任軒的拇指摩挲著斬魂刀的吞口獸紋，刀鞘與腰牌碰撞出細碎的響，“什么油鍋？“

“地府根基。“李云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千年玄鐵，“這石橋連的不是普通冥河，是鎖著九幽地脈的命樞。

歸墟令殘片每集齊一塊，地脈壓力就重三分。

剛才那三聲鐘響...“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是在給地脈松綁。“

鐘逸的引魂鈴突然發出嗡鳴，他低頭一看，青銅鈴面上竟爬滿了蛛網似的裂紋。“我去！

李哥你早說——“話沒說完，任軒突然低喝一聲：“看祭壇！“

三人同時抬頭。

原本懸浮的石質祭壇不知何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古篆，那些血字在幽光中流動，竟組成了一幅星圖。

任軒快步上前，指尖輕觸最中央的銘文，指腹被燙得縮回又伸，“三階歸位...第一階喚醒意志，第二階融合命律，第三階重塑法則。“他轉頭看向李云，“前兩階...是不是你之前破幻境、抗命紋那次？“

李云的瞳孔微縮。

他想起幻境里那個黑袍的自己，想起命紋絲線斷裂時那聲震耳欲聾的脆響——原來那些不是偶然，是早已寫好的劇本。

“好一出溫水煮鬼差。“他扯了扯嘴角，聲音里裹著冰碴，“合著我一路找殘片，都是在給這破儀式當苦力。“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鐘逸踢了腳橋邊松動的白骨，“要么現在跑，要么...“

“跑？“一道陰惻惻的笑聲從黑霧里滲出來，像沾了毒的針，扎得人后頸發寒。

三人同時轉身。

黑霧中走出個戴青銅面具的身影，玄色大氅被風掀起，露出腰間掛著的十殿閻王令——正是之前數次阻撓他們的面具人。

“你們跑不掉的。“面具人抬手，指尖扣住面具邊緣，“畢竟...儀式的鑰匙，就在這里。“

青銅面具落地的瞬間，鐘逸的引魂鈴“當啷“墜地。

任軒的斬魂刀“噌“地出鞘三寸——面具下那張臉，分明是十殿閻王里最善掌輪回的無間王！

“無間王？

你不是在閉關渡厄？“任軒的聲音發顫，斬魂刀的刀身都在輕鳴，“三百年前你還說要以輪回鏡鎮壓命劫...“

“三百年前的無間王早死了。“無間王的聲音像兩塊磨盤相擦，他抬手時，掌心浮起最后一塊歸墟令殘片，幽光與祭壇上的血字連成一片，“現在站在這里的，是命主的引路人。“他盯著李云，眼底翻涌著癲狂的光，“你以為自己是命擇者？

錯了。

你是鑰匙，是歸位儀式里最鋒利的那把刀。

等七片歸墟令合一，命主復蘇...“他突然笑出聲，“三界秩序，由我重寫。“

李云感覺有冰涼的蛇爬上后頸。

他終于明白幻境里黑袍人說的“被森羅王封印的瘋子“是什么意思——原來所謂的“歸位“，從來不是他的選擇，是無間王設下的局。

“那又如何？“他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鑰匙？

好啊。“他松開懷中的殘片，任它們浮向祭壇，“既然是鑰匙，那我親自開這扇門。“

無間王的瞳孔驟縮：“你瘋了？命主復蘇會吞掉你的魂魄——“

“吞掉？“李云的金手指在周身爆發強光，將逼近的黑霧灼出個缺口，“總比被當棋子耍死強。“他看向鐘逸和任軒，目光掃過兩人發白的指節，“退到橋尾。“

“李哥！“鐘逸想撲過來，被任軒一把拽住。

任軒盯著李云眼底的決絕，低聲道：“信他。“

李云深吸一口氣，足尖點地躍向祭壇中心。

歸墟令七片殘片同時發出刺目白光，將他整個人包裹進去。

無間王的尖叫被白光碾碎，石橋上的符紋瘋狂旋轉，九幽之門在白光中緩緩開啟，那股吞噬萬物的氣息裹著腥甜的血味撲面而來。

意識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李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鼓，像驚雷。

他想起幻境里那個黑袍的自己，想起鐘逸拍他肩膀時的溫度，想起任軒遞來斬魂刀時說的“我守著“。

然后，白光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