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繭的碎片還在簌簌墜落，像一場金色的雨。

李云撐著勾魂鎖站起來時，掌心被鎖鏈燙出紅痕——那是無命魂核余波未消的證明。

他抹了把嘴角的靈血，抬頭望向半空。

曾經籠罩冥界的命運光網正在崩塌，十殿閻王的虛影像被風吹散的紙人，最后一縷金紋消散在忘川河上。

“李兄！“

鐘逸的聲音裹著風撞過來。

李云轉身，就見好友發梢還沾著焦黑的光塵，鎖魂鞭上纏著幾縷掙扎的陰霧——那是剛鎮壓完失控陰兵的痕跡。

任軒跟在后面，玄色官服下擺沾著黃泉泥，懷里緊抱著半卷泛著青光的殘頁，正是傳說中記載冥界原初法則的《冥界法典》。

“剛才那一下......“鐘逸走到近前，鎖魂鞭“啪“地收進袖中，目光掃過李云肩頭的裂痕，“你靈體都快碎成篩子了。“他語氣里帶著慣常的調侃，可指尖卻悄悄凝聚起幽冥之氣，準備隨時為李云療傷。

李云搖頭，目光投向忘川河。

河面上漂浮著成百上千的魂魄，有的攥著生前的信物哭泣，有的茫然地游向不存在的輪回道——命運之輪停滯的這半日，冥界已經亂成了一鍋沸湯。“看看吧。“他聲音低啞，“閻王沒了，命運啞了，現在連陰兵都開始吞魂......“

鐘逸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瞧見兩個陰兵揪著個書生打扮的魂魄，青灰色的指甲刺入對方靈體。

那魂魄的哭嚎像碎玻璃扎進耳朵，鐘逸鎖魂鞭“唰“地抽了出去：“找死！“鎖鏈裹著雷音抽在陰兵后頸，兩個陰兵瞬間癱軟在地，身上浮現出李云特有的勾魂印——那是鐘逸剛才學的，用鎖魂鞭暫時封印魂力的法子。

“這些陰兵的靈核都亂了。“鐘逸踢了踢地上的陰兵，靴底碾過一片碎裂的命格碎片，“沒了命運指引，他們連'維持形態'都做不到，只能靠吞魂補靈。

再這么下去......“他喉結動了動，沒把“煉獄“兩個字說出口。

“所以需要新的秩序。“

任軒突然開口。

他翻開懷里的法典殘頁，指尖撫過一行泛著銀光的古字：“我從輪回基石里提取了記憶。

最開始的冥界，沒有十殿閻王，沒有命運之輪。

鬼差直接管理輪回，靠的是'守域'二字。“他抬眼時，眼底有光在跳動，“我們可以重建這個體系——讓有能力的鬼差成為守域者，各自鎮守一方，不再依賴至高意志。“

李云盯著那行古字，無命魂核突然輕輕一顫。

他想起剛才撕裂命格線時，那些因果紋路里確實閃過類似的印記——那是比命運更古老的規則。“可行嗎？“他問，聲音里帶著期待的沙啞。

“殘頁里有守域者的認證儀式。“任軒把法典推過去，“需要鬼差用自身魂力與一方幽冥簽訂契約，像......“他想了想，“像樹扎根一樣，把自己的命魂和區域綁定。“

鐘逸突然笑了：“那老子第一個報名。“他拍了拍胸脯，鎖魂鞭在掌心轉出銀花，“之前總嫌勾魂任務多，現在倒好，直接管一片？

夠勁！“

李云望著兩個好友，忽然想起剛穿越來時，他們三個擠在鬼差司破閣樓里分孟婆湯的模樣。

那時候誰能想到，有一天要靠他們重建冥界？

他摸了摸胸口的無命魂核，那里除了翻涌的力量，還多了團熱——是剛才那些魂魄哭笑著進入輪回時，撞進他靈體的希望。

“召集所有還清醒的鬼差。“他轉身走向望鄉臺，勾魂鎖在身后拖出銀線，“去望鄉臺。“

望鄉臺的霧氣比平時更濃。

當李云站在臺頂時，下方已經聚了百來個鬼差。

他們有的纏著繃帶，有的抱著破碎的法器，可目光都牢牢鎖在李云身上——這個總把“效率“掛在嘴邊的勾魂狂人，剛剛用無命之身撕碎了命運。

“各位。“李云的聲音像撞響的銅鐘，震散了一片霧，“現在的冥界，沒有閻王，沒有命運。

我們要么等著變成陰兵那樣的行尸走肉，要么......“他頓了頓，看向臺下最前排的鐘逸和任軒，“自己立規矩。“

“任軒查了法典，我們可以當守域鬼差。“鐘逸突然拔高聲音，踹了踹旁邊的鬼差，“老周！

你之前總說管不了枉死城的野鬼，現在給你片地盤自己管，干不干？“

“干！“那個叫老周的鬼差抹了把臉，腰間的招魂鈴晃得叮當響，“老子守枉死城，看那些野鬼還敢不敢半夜哭嚎！“

“我守惡狗村！“

“我要忘川河！“

臺下的聲音漸漸響成一片。

李云望著這些曾被他卷得苦不堪言的同僚，忽然笑了。

他抽出勾魂鎖，鎖鏈尖端點在望鄉臺石面上——那里立刻浮現出金色契約紋，正是任軒說的守域印記。

“從今天起，“他的聲音混著鎖鏈震顫的嗡鳴，“能穩定一方秩序者，即為守域鬼差。“

霧氣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應和。

鐘逸第一個跳上臺，掌心按在契約紋上。

他的鎖魂鞭突然發出清鳴，化作流光鉆進石面——那是魂力與區域綁定的征兆。

任軒站在他旁邊，指尖撫過法典殘頁，嘴里念著古老的咒文，殘頁上的銀光紛紛飄向臺下，落在那些舉手報名的鬼差身上。

李云望著這一切，無命魂核里的熱越來越盛。

他忽然想起光繭里那顆黑色齒輪，想起命運意志消散前的尖嘯——但此刻，臺下鬼差們眼里的光，比任何命運都要明亮。

“李兄！“鐘逸綁定完契約，轉身時眼里閃著興奮的光，“老子的鎖魂鞭剛才感應到，枉死城的野鬼都老實了！“

任軒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他總說這樣顯得有學問），指著臺下正在綁定契約的鬼差：“他們的魂力波動在和區域共鳴，看來法典的方法是對的。“

李云剛要說話，腳下的望鄉臺突然震了震。

“什么動靜？“鐘逸的鎖魂鞭立刻彈出來，警惕地掃向四周。

任軒蹲下身，指尖觸到石面。

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地脈......在震動。“

李云瞳孔微縮。

他能聽見地底傳來低沉的鐘鳴，像某種沉睡的巨獸在翻身。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連忘川河都開始翻涌，河底的白骨被卷上水面，撞出悶響。

“李兄......“鐘逸的聲音難得帶了些緊張，“這是......“

李云握緊勾魂鎖。

鎖鏈上傳來灼熱的溫度，那是無命魂核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他望著震顫的大地，望著重新開始流動卻不再平靜的輪回道，突然笑了——和之前撕裂命運時的笑不一樣，這次的笑里帶著鋒芒。

“看來，“他的聲音混著地底傳來的轟鳴，“我們的麻煩，才剛開始。“

地底的鐘鳴還在繼續。

這一次，連望鄉臺的霧氣都開始翻涌，像被什么巨手攪動著。

李云望著腳下逐漸裂開的石縫，看見縫隙里滲出幽藍的光——那光里，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