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裹著四人的衣袍翻涌，李云走在最前，判官筆的幽光在陰霧里割開一道模糊的路。

他能清晰感覺到懷里玉匣的溫度在攀升，那是存放著“靈魂之源“殘片的容器——自踏入核心區域起，這東西就在發燙，像塊燒紅的炭，隔著兩層陰帛仍灼得他胸骨發疼。

“靈力波動不對。“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

作為勾魂鬼差，他對魂魄流動的感知比常人敏銳十倍，此刻空氣里漂浮的陰靈碎片不再是無序游走的絮狀，反而像被什么力量牽引著，正朝著某個方向瘋狂匯聚。

他余光掃過身側：蘇瑤的神魂光暈只剩指甲蓋大小，淡得幾乎要融進黑霧里，卻仍固執地裹著玉匣；任軒的斷劍霜花又厚了三分，握劍的手背青筋凸起，顯然在強壓體內翻涌的陰氣；鐘逸的鋼鞭還在滲黑血，滴在地上的腐蝕聲像極了有人拿細針在刮骨。

“怎么個不對法？“鐘逸抽了抽鼻子，腐銹味里突然竄進一絲甜腥，像陳年血漬混著爛桃。

他剛要甩鞭，就見前方巖壁上的陰影突然扭曲，竟擠出個巴掌大的窟窿。

窟窿里漏出點昏黃的光，映得洞壁上的苔蘚泛著詭異的青。

“那邊！“他眼睛突然亮了，鋼鞭尖“當“地敲在巖壁上，“有個洞！

說不定藏著線索！“

任軒的斷劍立刻橫在胸前。

他向來沉穩，此刻劍刃卻微微發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在感知洞外的陰氣流動。“洞口陰氣是散的。“他沉聲道，“不像是陷阱。“

李云沒說話，指尖在玉匣上輕輕一按。

玉匣突然震了震，原本燙人的溫度降了些，像在回應他的安撫。

他抬頭看向那個窟窿，里面飄出的氣味里混著點熟悉的檀香——是陰司特有的鎮魂香。“進去。“他簡短下令，率先彎腰鉆進洞。

洞穴比想象中寬敞。

四人剛站定，鐘逸就摸出火折子晃了晃。

幽藍的火苗騰起，映得洞壁上的符文泛著暗紅。

那些紋路深深刻進巖縫，每道都像被鮮血浸過，湊近了看，還能看見細小的血珠正順著刻痕緩緩往下淌。

“這是......“蘇瑤的神魂突然劇烈震顫，她懷里的玉匣“咔“地裂開道細縫。

有銀光從縫里漏出來，像活物般鉆進最近的符文里。

原本暗紅的紋路瞬間變得透亮，竟連成了幅完整的星圖——是地府典籍里記載的“鎖魂陣“，專門用來禁錮強大魂體的禁制。

“靈魂之源的能量在流失。“李云的手指抵在一道符文上，觸感冰得驚人。

他想起前幾日在判官殿翻到的殘卷：上古時期曾有大能者用鎖魂陣封印過“逆世魂“，那東西能吞噬所有靈魂之力，連十殿閻王都頭疼。

而玉匣里的殘片，正是當初封印時崩裂的碎片。

“這些符文在抽取殘片的力量。“他聲音發沉，“得破了這陣。“

鐘逸的鋼鞭已經纏上最近的石柱：“怎么破？我一鞭子抽——“

“別！“任軒突然拽住他手腕。

斷劍劍尖正對著地面，那里不知何時爬滿了黑色的根須，正順著鐘逸的鞋沿往上纏。

根須觸碰到鋼鞭上的黑血，竟“嘶“地冒起青煙，散出更濃的腐銹味。

陰風就是這時刮起來的。

火苗“噗“地熄滅，洞穴陷入徹底的黑暗。

李云的判官筆自動浮起，幽光在頭頂劃出個半圓，照見洞頂的鐘乳石正滲出黑液，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濺起的黑星子轉眼就鉆進巖縫。

蘇瑤的神魂光暈突然大亮，卻又迅速暗下去，她踉蹌一步，玉匣“當啷“掉在地上——剛才那陣陰風里，她分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在說“快走“，可那語調，比她在地府飄了百年的亡魂還要沙啞。

“你們不該來這里......“

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像無數人同時開口，又像有人拿生銹的鋸子在刮骨頭。

李云的后頸突然起了層雞皮疙瘩，這聲音他聽過——在勾秦始皇魂魄那天，老皇帝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腕，喉嚨里發出的就是這種重疊的、不屬于活人的聲響。

判官筆的幽光突然劇烈晃動。

李云抬頭，就見洞頂的黑液匯集成道瀑布，正對著他們頭頂砸下來。

蘇瑤咬著牙拾起玉匣，指尖滲出淡金色的神魂之力，勉強撐起道光盾；任軒的斷劍突然發出清鳴，霜花“唰“地覆蓋整柄劍刃，朝著黑液劈去；鐘逸的鋼鞭甩得呼呼生風，鞭身的黑血凝成尖刺，將逼近的根須絞成碎片。

可那聲音還在繼續，像潮水般漫過所有人的耳膜：“......不該碰靈魂之源......不該......“

李云握緊判官筆，筆尖點在地上。

陰司紋路如活物般竄出，在四人腳下布成個防御陣。

他能感覺到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淌——這是他成為鬼差以來，第一次在勾魂之外的事上感到害怕。

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玉匣里的殘片要是徹底碎了......

“小心！“任軒突然低喝。

李云轉頭。

黑暗里，原本刻著鎖魂陣的巖壁正在剝落，露出后面青灰色的巖質。

而在那巖質上，不知何時多出道人影——很高，很瘦，穿著件看不出顏色的寬袖長袍，臉藏在陰影里，只露出雙猩紅的眼睛，正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