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越往里走，石壁上的符文越亮，像被潑了層流動的血。

李云的呼吸還帶著鐵銹味，左手壓著肋下滲血的傷口——方才水晶爆炸時飛濺的碎片劃開了他的衣襟。

蘇瑤的指尖始終扣著他手腕，神魂體雖與本體重疊，他仍能透過皮膚觸感察覺到那層若有若無的虛浮，像攥著團隨時會散的霧。

“停。“李云突然頓住腳步。

勾魂索在掌心微微發燙，這是他感知到異常靈魂波動的征兆。

蘇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洞壁右側的石紋里，幾道暗金色符文正以極慢的速度旋轉，與周圍靜止的血紋形成鮮明對比。

她伸指輕輕一觸，石面突然傳來細微的震動，接著“咔嗒“一聲，整面巖壁向兩側退開半尺，露出一扇刻滿鎮魂咒的青銅石門。

“影無常的手筆。“李云摸了摸門沿的咒文，指腹被灼得發紅，“用活人血養的咒，專門防鬼差。“他轉頭沖蘇瑤笑，嘴角的血漬被扯得更長，“不過正好，他等咱們來。“

蘇瑤沒接話，抬手按在石門上。

她的神魂體率先滲入石縫，不多時又“唰“地退回來，眼底映著門后翻涌的黑霧：“祭壇還在吸收怨氣，他沒完成儀式。“

石門“吱呀“一聲自行開啟。

大廳比想象中寬敞，穹頂垂著九盞青銅燈，燈油是凝固的黑血，火苗卻泛著詭譎的青。

正中央的祭壇足有兩人高，表面刻滿倒懸的往生經，每道經文里都鎖著個半透明的魂體——那些本該去輪回道的魂魄，此刻正被祭壇抽得只剩一縷殘光。

影無常背對著他們站在祭壇前，玄色官服上繡著金線勾的無常紋，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沙沙作響。

他聽見動靜，緩緩轉過身，半邊臉隱在陰影里，另半邊卻泛著不似活人的青白，連眼白都成了渾濁的灰：“來得倒快。“

李云的勾魂索在掌心絞出金芒。

他能清晰感知到，影無常周身的靈魂能量像團沸騰的血，每根發絲都纏著零散的魂氣——這說明對方正瘋狂吸收祭壇里的魂魄。

但更重要的是，那團血霧的中心有處極淡的暗點，像塊被蟲蛀的綢子——那是靈魂本源的破綻。

“儀式完成又如何？“蘇瑤向前半步，玉玨在袖中發燙，“十殿閻王的位置是地府氣運鎖著的，你偷得了一時，偷不了一世。“

影無常突然笑了，笑聲像指甲刮過青銅：“小丫頭懂什么？“他抬手按在祭壇上，最近的三縷殘魂瞬間被抽成飛灰，“這祭壇連著地府最深處的冥河，等我吸夠百萬生魂......“他的目光掃過李云，“你以為你那點勾魂本事能攔得住？“

李云沒接話。

他能感覺到識海里的勾魂印在發燙，那是他要發動能力的前兆。

余光瞥見蘇瑤的神魂體正從指尖溢出，像團金色的絲，悄悄纏向影無常腳邊的鎖鏈——那是鎖住祭壇的鎮魂鏈，也是影無常控制儀式的關鍵。

“動手。“

兩個字幾乎同時從兩人嘴里蹦出。

李云的勾魂索化作金箭射向影無常心口。

這一擊他用了七分力，目標不是取命，而是撕開對方靈魂能量的保護層。

果然，影無常倉促抬手抵擋，周身的灰霧被撕開道裂縫，露出里面翻涌的黑血——那處暗點更明顯了。

幾乎同一時間，蘇瑤的神魂絲纏上鎮魂鏈。

她咬著牙發力，鏈上的咒文突然爆出刺目紅光，疼得她本體膝蓋一彎。

但神魂體卻借著這股反震之力，“唰“地竄上祭壇，指尖點在刻著往生經的石磚上：“破！“

石磚應聲碎裂。

被壓在下面的三縷殘魂突然活過來似的，尖叫著撲向影無常——那是蘇瑤用神魂力喚醒的生魂執念，專克以靈魂能量為食的邪修。

影無常的臉終于變了。

他揮袖震開殘魂，玄色官服下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都在滲黑血：“好個勾魂鬼差，好個神魂體......“他突然暴喝一聲，祭壇周圍的青銅燈同時炸碎，黑血如暴雨般落下，“那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無常！“

黑血沾到李云皮膚的瞬間，燙得他倒抽冷氣。

他旋身避開，勾魂索卻在此時自動纏上最近的一盞殘燈——燈里還剩半滴未凝的黑血，那是影無常用來維持儀式的本命血。

他猛地一拽，燈盞“啪“地砸在影無常腳邊，黑血濺上對方的官靴。

影無常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能感覺到，那半滴本命血被勾魂索里的往生咒灼得滋滋作響，連帶著他的靈魂本源都開始抽痛——這正是李云剛才感知到的弱點：影無常的力量全靠吞噬他人靈魂，自身本源卻脆弱得像層紙。

“蘇瑤！“李云大喊。

蘇瑤的神魂體瞬間從祭壇頂部竄下，玉玨的金光裹著她的指尖，精準點在影無常喉間。

那是鬼修最脆弱的命門，神魂體的攻擊對實體無效，卻能直接刺進影無常的魂體里。

“啊——！“影無常踉蹌后退，撞在祭壇上。

他的官服開始崩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膚，臉上的青白也褪了，顯露出原本的模樣——竟是張與李云有七分相似的臉。

李云的動作頓了頓。

這張臉他在勾魂時見過，是百年前因弒親被打入阿鼻地獄的惡鬼。

可還沒等他細想，影無常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里帶著破風箱似的嘶鳴：“以為這樣就能贏？“他的身體開始霧化，“告訴你們個秘密......“黑霧里的聲音越來越遠，“真正的祭壇，在冥河底。“

“追！“李云沖向黑霧，卻被蘇瑤拽住。

“沒用的。“蘇瑤指著地上，影無常消失的地方留著半枚青銅令牌，刻著“冥“字，“這是冥河禁地里的引魂牌，他早給自己留了退路。“

李云捏緊令牌，指節發白。

他能感覺到牌上的陰氣正順著掌心往識海鉆，像條冰冷的蛇。

剛要運功逼出，腦海里突然響起帝王意識的聲音，帶著幾分少見的嚴肅：“別急著燒，那是引路的鑰匙。“

李云和蘇瑤同時抬頭。

洞頂不知何時浮起團金光，正是之前幫過他們的帝王意識，此刻金紋里多了幾道裂痕，顯然消耗不小：“影無常逃去了冥河禁地，那里鎖著上古時期的怨魂，若讓他吸收了......“金光頓了頓，“地府會變成第二個阿鼻地獄。“

蘇瑤攥緊玉玨：“那我們現在就去。“

“別急。“帝王意識的金光掃過兩人，“禁地入口在酆都城北的亂葬崗，你們需要......“

“夠了。“李云打斷他，勾魂索在掌心轉了個花，眼底的火比玉玨還亮，“只要知道方向就行。“他看向蘇瑤，后者正用袖口擦他臉上的血，指尖的溫度透過傷口滲進來，“走？“

蘇瑤笑了，神魂體從指尖溢出，繞著他手腕纏了兩圈：“這次換我帶路。“

兩人轉身走向石門時，背后的祭壇突然發出“咔嚓“一聲。

李云回頭瞥了眼，見刻著往生經的石磚正在崩解，露出下面更深的黑暗——像只張開的巨口，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而洞外的陰風吹進來，卷著幾片符紙掠過他們腳邊。

符紙上的字被風掀起，隱約能看見“冥河““禁“幾個殘字，像在預告著更危險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