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那道月白身影立得極穩，像是從亙古歲月里生長出來的碑。

李云喉間的血氣還未散盡，卻先被那道身影溢出的氣息壓得胸口發悶——不是壓迫，更像是某種古老的法則在輕輕叩問，連魂魄都要跟著震顫。

“那是上古神靈的守護意志。“帝王意識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帶著罕見的沉肅，“千年前諸神隕落時，最后一批守秘者用神魂烙下的守護印記。

你們要找的真相，就鎖在這道意志背后。“

李云瞳孔微縮。

他看見蘇瑤攥著那人衣袖的手指泛著青白，顯然也承受著極大壓力。

屏障外的秦始皇仍維持著駐足的姿勢，冠冕上的旒珠在虛空中凝出靜止的弧度，像是被某種更高級的規則定住了身形。

“攻擊模式。“李云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激得神智一清，“他的攻擊是靈魂層面的？“

“靈魂是他的戰場。“帝王意識的聲音像金石相擊，“注意看他腰間的玉玨——和蘇瑤的是一套。

符文的能量波動與玉玨同頻，他的行動軌跡應該受此牽引。“

蘇瑤突然輕喘一聲。

她的神魂本就分裂，此時竟有半透明的銀線從指尖滲出，如蛛絲般纏向那道身影。“他的靈魂波動......像編鐘的余韻。“她的聲音發顫，“每道攻擊都有固定頻率，若能找到共振點......“

話音未落，月白身影動了。

他始終被霧氣籠罩的面容仍未清晰，卻抬起了手。

指尖劃過虛空的剎那，無數半透明的利刃破霧而出——那是由純粹靈魂能量凝聚的殺器，每一道都帶著能絞碎生魂的銳嘯。

“躲！“李云一把將蘇瑤拽向身側。

勾魂鬼差對靈魂能量的感知本就敏銳，此刻他甚至能看見那些利刃的軌跡：有的直刺心脈，有的繞后鎖魂，最狠的那道正貼著蘇瑤后頸的命門。

他手腕翻轉，腰間的勾魂索突然泛起幽藍微光。

這是他用千年陰鐵混著忘川水凝練的法器，此刻竟被他以魂力催發，在兩人身周織成一張半透明的網。

靈魂利刃撞上來時，網面泛起水波般的漣漪，竟將大部分攻擊卸向兩側。

蘇瑤趁機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剛溢出唇，便被她以神魂之力卷著凝成箭簇。

她的神魂本就與這方空間有說不清的聯系，此刻銀線順著箭簇蔓延，竟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幽光軌跡。“去！“

那支靈魂箭精準刺中月白身影的左肩。

霧氣被洞穿的剎那，李云看見他肩骨處閃過一道青金色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圖騰。

“有效！“李云眼睛一亮。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判官筆，筆尖蘸著自己的心頭血，在虛空中畫出勾魂咒文。

鬼差勾魂本需符印引魂，但此刻他將魂力與咒文相融，竟凝出一柄泛著墨色幽光的短刃，“再配合一次！“

兩人的攻勢如疾風驟雨。

李云的勾魂刃專破靈魂防御，蘇瑤的神魂箭則帶著分裂體特有的糾纏之力，每刺中一次，便有銀線纏上那身影的魂魄，試圖剝離出更多破綻。

但月白身影的反擊來得更快。

他忽然屈指一彈，方才被擊碎的靈魂利刃竟在半空重組，這次的數量翻了三倍，且每道利刃都裹著層淡金色光暈。“小心！“李云大喝一聲，將蘇瑤護在身后，勾魂索的藍光幾乎要凝成實質。

利刃穿透護盾的瞬間，李云悶哼一聲。

他能清晰感覺到魂魄被劃開的刺痛，像是有人用細針在識海里挑動。

蘇瑤的神魂箭也慢了半拍——她的神魂本就殘缺，此刻被靈魂攻擊波及，額角竟滲出了血珠，順著蒼白的臉往下淌。

“撐不住了......“蘇瑤的聲音發虛。

她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臂，知道再這么下去，神魂就要潰散在這方空間里。

“還記得之前符文共鳴的力量嗎？“帝王意識突然開口，“玉玨融合時，那些符文里的力量不是消失了，是融進了你們的魂魄。“

李云瞳孔驟縮。

他想起方才玉玨合二為一時，蘇瑤心口的光流曾順著兩人相觸的手竄進他體內，當時只當是能量溢出，此刻卻在識海里凝成了團暖橘色的光。

“引過來！“他咬著牙抓住蘇瑤的手。

兩人掌心相貼的剎那，那團暖光突然活了過來，順著手臂竄遍全身。

李云只覺魂魄一熱，原本刺痛的傷處竟開始愈合；蘇瑤的神魂也不再透明，銀線上甚至泛起了金斑。

“現在！“李云低喝。

他將勾魂刃與暖光相融，刃身立刻從墨黑變成了鎏金；蘇瑤的神魂箭則裹上了層橘色火焰，箭簇處甚至能聽見符文輕吟的聲音。

兩道攻擊幾乎同時命中月白身影。

這一次，霧氣沒能完全擋住——李云看見那人的胸口被灼出個焦黑的洞，霧氣翻涌間，竟有半片破碎的青銅鏡從他體內跌落，鏡面映著模糊的星圖。

月白身影終于有了動作。

他低頭看了眼胸口的傷痕，被霧氣籠罩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波動——像是困惑，又像是釋然。

下一刻，他抬起手，掌心浮起團比之前更亮的光。

“退！“李云直覺這一擊非同小可。

他拽著蘇瑤想往旁邊躲，可那團光卻像有生命般追著他們。

靈魂沖擊波掀起的氣浪撞上來時，李云甚至聽見了魂魄碎裂的聲音——不是他的，是蘇瑤的。

她的神魂正在肉眼可見地消散，銀線斷成一截截飄向虛空。

“不！“李云紅了眼。

他將最后一絲魂力注入勾魂索，試圖纏住蘇瑤即將消散的神魂。

可那沖擊波來勢太猛，勾魂索剛碰到蘇瑤的手，便被震得寸寸斷裂。

就在這時，那團光突然停住了。

月白身影的手懸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原本清冷卻威嚴的氣息突然變得混沌，霧氣里隱約透出幾分掙扎。

李云甚至聽見他喉間溢出一聲低吟，像是極古老的語言，又像是破碎的嘆息。

蘇瑤消散的神魂停了下來。

她望著那道身影，突然抓住李云的手腕：“他......在看我。“

李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霧氣不知何時散了些，那身影的面容終于露出半角——高挺的眉骨，眼尾微挑的輪廓，竟與蘇瑤眉心的朱砂痣有著說不出的相似。

屏障外傳來輕微的響動。

李云轉頭，看見秦始皇的手正緩緩抬起，指尖虛虛點向月白身影的方向，冠冕上的旒珠終于開始搖晃，在虛空中蕩開一圈圈漣漪。

而那道月白身影的手，仍懸在發動致命一擊的位置。

他的氣息忽強忽弱，像是兩種力量在體內撕扯。

最后，他望向李云的方向，霧氣里的眼睛突然亮起兩星微光——像是認可，又像是警告。

“小心......“

極輕的兩個字飄進李云耳中，帶著幾分熟悉的沙啞。

下一刻，那身影突然化作萬千光粒，融入玉玨。

玉玨發出清越的鳴響，原本柔和的暖橘色重新變得刺目，符文在虛空中游走著，竟開始繪制新的圖案。

蘇瑤心口的玉玨突然發燙。

她捂著胸口后退兩步，指尖滲出的血珠滴在玉玨上，竟被瞬間吸收。

李云望著重新恢復平靜的屏障，又看了看手中還殘留著蘇瑤體溫的勾魂索斷片，喉間突然泛起股說不清的滋味。

屏障外，秦始皇的身影再次移動。

這一次，他的腳步比之前更穩，冠冕下的目光如炬，像是終于看清了前方的路。

李云握緊蘇瑤的手。

她的神魂雖然穩住了，卻比之前更虛弱。

兩人望著重新歸于黑暗的屏障深處，都聽見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像是封印，又像是枷鎖。

“他本來可以殺了我們。“蘇瑤輕聲說。

李云望著玉玨上還未消散的光粒，突然想起那道身影消散前的眼神。

他摸了摸腰間的勾魂索斷處，那里還殘留著方才融合的暖橘色光痕。

“但他沒這么做。“他低聲道，“而且......他好像認識你。“

蘇瑤低頭看向自己心口的玉玨。

半透明的玉質里，似乎有新的紋路正在生長，像是某種被喚醒的記憶。

屏障外傳來秦始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云抬頭，看見那道帝王身影已站在屏障邊緣，冠冕上的旒珠在虛空中劃出鋒利的弧度，像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劍。

而在更深處的黑暗里，某個沉睡的存在，似乎被方才的動靜驚醒了。

李云能感覺到，真正的風暴，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