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個小人胸,等你傷寒兼中風,后門被人通。打你個小人手,等你有錢唔識收,有樓變喳兜。”
大橋底下,一伙老太太拿著舊布鞋狠狠打著眼前的紙人。
等著打小人的顧客們排著長隊,手里拿著黃紙和小捆的線香。
麥浩禮和陳瑛靠在路邊的欄桿上拿著汽水瓶看著她們施法。
“我來港九快十年了,依舊聽不懂很多方言?!?
麥浩禮吸了一口汽水。
“什么叫喳兜?”
“其實我也是外地人?!?
陳瑛解釋道:“喳兜好像就是端著碗乞討的意思。不過這東西有用嗎?”
“信念是所有術法的基礎,至于效果么?她們都是持牌上崗的。”
“這東西也有牌照嗎?”
這次輪到陳瑛吃驚了。
麥浩禮解釋道:“我們不會做實質性審查,只要他們提交表格,每年繳稅,就會給他們發牌照?!?
“如果不靈投訴呢?”
陳瑛好奇地問道。
“只要繳訴訟費,那么就可以打官司,不過一般不會立案?!?
麥浩禮將瓶子里的汽水全部喝光。
“顏仁把黑鍋都推給了麻油胡,說是麻油胡自己策劃的,在抓捕的時候拒捕,被亂槍打死了?!?
“他報告寫的很漂亮,還找了個人證,但是尸檢那一關不好過,我們幫著他把這事弄過去了。”
麥浩禮看著陳瑛:“算是我們的見面禮?!?
“難怪說港九是你們的地頭,投靠了你們就跟有殺人執照一樣?!?
“不要這么講,麻油胡是他咎由自取,他身上的案子早夠判終身監禁了,更何況出來混連風色都看不明白,死也不能怪別人。”
麥浩禮看著陳瑛:“不過我勸你小心些,你這件事做得漂亮,但聽說有人對你不滿意。”
“誰?”
“不重要,我這次來是告訴你,我上面那些人希望和你繼續接觸?!丙満贫Y看著陳瑛:“如果你能帶來有價值的信息……”
“你想知道白蓮教的事?”
陳瑛看著麥浩禮:“還是別的?”
“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我們都有興趣?!?
“那你收不到,因為我是良善公民。”
“良善公民不是應該樂意與我們合作嗎?”
“良善公民首先應該要講義氣。”
麥浩禮看著陳瑛,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詞了。
“徐人英,聽沒聽過這個名字?”
陳瑛問道。
“他……”
麥浩禮的眼中閃過一絲審慎。
“你的意思是說榮億街的事情是他做的?”
“我的意思是你去查一查廟街最近有沒有什么問米婆消失,然后再查一查這位徐先生的人際圈,有沒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朋友?!?
陳瑛將飲料瓶放到一邊,準備轉身離去。
“我怎么知道你情報的準確性?”
“我會開個店面。”
陳瑛轉過頭看著麥浩禮,用手指著打小人的長隊。
“以后我也會跟她們一樣照章納稅,你隨時可以找到我,不過到時候可能會收費?!?
“收費?”
麥浩禮看著陳瑛。
“勤工儉學?!?
陳瑛解釋道:“你們應該不會缺經費吧,我還欠人三百鎊呢?!?
陳瑛不搭理不明所以的麥浩禮,在街上左轉右轉,上了清伯的車。
“沒有人盯著吧?”
陳瑛在車上伸了個懶腰。
“沒有?!?
清伯回應道。
“花衫榮傳回來消息,說義盛的那個溫少爺出現了,不過好像少了一只眼睛?!?
“先不著急,不能打草驚蛇,獅子搏兔,必盡全力。如果要動他,就一定要十足的把握?!?
“和安勝的幾個叔父輩都有意跟少爺單獨見面?!?
“我自己跟花衫榮去說吧,這是他們和安勝的事情與我無關?!?
“今天還有警隊的人到柜上,說是有個叫藍理的想跟少爺一起吃個早茶。”
陳瑛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
車子匯入車河,向著小樓的方向緩緩挪動著。
“清伯,你多大了?”
“我記不清了,少爺,兩百多歲了吧。”
“這個世道真的好好笑,你老實,好說話,想當個好人。人家就當你是傻子,一個個窮兇極惡,什么壞事都敢往你身上甩,誰都敢算計你?!?
“等你變成個顛佬,天天琢磨著去作奸犯科,沒事就搞個大新聞,他們一個個倒是好說話了。好像這個世界就又有道理可講?!?
“這個世界從來就是顛倒的,少爺。”
清伯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沙啞森寒卻令人暖心。
小車緩緩向前,最終駛向了一條小路,陳瑛看著路邊。
一個灰蒙蒙的影子正在路邊緩緩爬著,他渾身血肉模糊,好像一條蠕蟲一樣慢慢地挪著。
陳瑛感覺到了一絲陰冷從小路浸入車內。
這好像不太對。
小路的盡頭連通著小樓,然而不知道何時,小路兩側多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雖然不至于影響視線,但終究還是跟之前不太相同。
陳瑛皺緊眉頭。
在這小路的盡頭,小樓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清伯……”
陳瑛沉聲問道。
“少爺,小樓好像變了。”
清伯的聲音好像都少了一絲靈動,多了幾分機械。
汽車停下,陳瑛走下車門。
在小樓的門口,最頂上的黃燈一閃一閃。
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正在門口夸張的笑著,它嘴里已經沒有任何牙齒,漆黑的舌頭在嘴里像是蠕蟲一樣扭動著。
一雙眼睛已經被黑色的絲線縫合,絲線纏繞在一起,像是蛻變到一半的毛毛蟲,蒼白的兩只手抱著一個皮球。
“娃娃哭,娃娃笑,媽媽的腸子繞三繞?!?
“紅繩纏,紅繩跳,爸爸的菜刀要不要?!?
細微的歌謠從它嗓子眼里冒出來。
它裂開嘴巴,哈哈笑著,然后又迅速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看不見,嗚嗚嗚,吃不到……”
那哭聲仿佛能滲進人的骨頭里,讓你忘記一切。
忘記快樂,忘記幸福,忘記呼吸,忘記自己的存在。
小樓的黃燈發出一陣劇烈的閃光,那濃烈的黃光爆裂一般的閃著。
當這閃光結束,那小孩的影子也消失了。
陳瑛皺緊眉頭迅速向著樓上走去。
吳婕穿著一件睡衣抱著腿坐在四樓頂的樓梯上,臉色蒼白,身邊放著一盞青銅油燈,燈芯還冒著黑煙,似乎剛剛熄滅。
她看見陳瑛來了,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相公,都順利嗎?婆婆那邊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