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大都負債累累，家產早已全部變賣，而且基本又都是主動變賣，非強買強賣，因此很容易被歸為餓死或病故。

這些數據若非有意整理，很難察覺。

“誒，吳兄，你這臉？”看完報告后陸遠這才注意到吳志安臉上有幾道劃痕。

一看就是女子所為。

“額，這個……陸兄，你來幫我評評理，看看那鄭素素是否不可理喻！”吳志安吐露苦水。

原來咱們吳副尉今天又當了一回大英雄。

他在等下面人匯總案例時閑來無事，“一不小心”走到了居安街。

想來應該是去見鄭素素的。

畢竟英雄救美后，你來我往，日生情愫，娶為小妾，豈不美滿？

結果吳志安聽到鄭家有聲響，破門而入后發現老鄭正在上吊。

他趕緊把老鄭救了下來。

但老鄭已經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恰巧鄭素素與其娘親看郎中歸來，以為是吳志安對老鄭動手，遂上前撕打，從而留下了這些抓痕。

老鄭解釋后，本以為能和鄭素素重歸于好。

未曾想鄭素素一句“若是你那日不曾阻我爹爹，爹爹今日亦不會到這步田地”！

吳志安人都傻了。

隨即失魂落魄的回到巡檢署。

周文華聽得滿頭問號。

但陸遠很快就理清思路：“想來應該是街坊四鄰說了閑話，父親賣女固然可恥，但子女不幫父親還債，同樣未盡孝道?！?

“不孝乃大不過，亦會影響女子口碑。背上此名，以后都不好嫁人。”

“加之你乃巡檢，英雄救美固然是美談，可民間亦有許多說法認為鄭素素勾引于你。”

“門不當戶不對，女子不潔身自好……這些謠言如同大山一般將鄭素素壓垮，她或許已然后悔在那日被你所救。”

“早知這一切，她寧愿被父親賣掉，至少能留個孝順美名?！?

吳志安長嘆一口氣。

周文華和趙有為也不吭聲。

看得出來，他們知道此事不妥，卻不知哪里不妥。

孝之一字，在這個年代足以吃人，可沒人敢在前面加個“愚”字。

跟某些地域的錢之一字一樣，沒人會給錢加個“臟”字。

“老吳啊，今日之事乃你之幸?！标戇h點破了老吳納妾之想法，“鄭素素此舉乃愚孝，自我感動，自欺欺人?！?

“憑白被風言風語操控一生，從頭到尾都沒有屬于自己之見解。”

“一個好女人可以旺三代，一個蠢女人能夠毀一生。”

“你若是真將鄭素素這樣的女人娶回家，怕是家宅不得安寧，日子再好都難以幸福。因為你身邊之非議，只會比鄭素素身邊的更多?！?

老吳連連點頭：“受教了，受教了。我確實不該對她有非分之……”

嗖！

恰在此時，一股陰風襲來。

屋中油燈熄滅。

“陸兄？”

“這是？”

“誰有火折子！”

“我有，我來點燈！”

屋中四人紛紛開口。

但下一刻，一張鬼臉驟然出現在四人中間。

“?。。?！”

吳志安當場被嚇暈過去。

發揮穩定。

趙有為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緊閉雙眼裝死，暗嘆自己沒有吳巡檢這般天賦，說暈就能真暈。

陸遠識海中法相虛影發出華光。

氣力倍增，神思敏捷，看出了鬼臉全貌。

它漂浮于半空，渾身是血，帶有腳鐐，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偏偏臉頰部分的膚肉潰爛，露出牙齦牙根。

雙手扭曲，指甲超過十厘米，儼然一幅厲鬼形象。

“死來！”

周文華一刀斬出。

厲鬼一聲哀嚎，當即被斬成兩半。

但下一刻，它又合而為一，只是顏色稍微黯淡。

陸遠頭皮都麻了。

他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的怪力亂神。

本來以為是送恩寺的天師過來施法作祟，有跡可循，就當做是夸張一點的心理學手段。

未曾想居然是正兒八經的厲鬼前來索命，根本不講道理，純玄學！

還真是厲鬼貸！

難怪老鄭發瘋似的寧愿賣女兒也要還債。

這面對鬼魂索命的無力感，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直達本心……也難怪有那么多人被嚇死或者因此自殺。

這是真正的鬼啊！

送恩寺居然有馭鬼之能！

好一個招財天尊??！

“還我錢來！”

又一頭被開腸破肚的厲鬼突然鉆出，雙手掐住了陸遠的脖子。

周文華正要動手，卻只見一團黑霧將陸遠和破肚厲鬼籠罩，其間還傳來陸遠聲音：“周兄無須擔心，我能應付?！?

周文華隨即揮刀斬向方才的爛臉厲鬼。

接連三刀，爛臉厲鬼被斬成兩半后一次比一次虛弱，最終不得不轉身逃離。

卻見寒光一閃。

爛臉厲鬼煙消云散。

周文華之氣血宛若恒星，至剛至陽，雖不通玄法，卻依舊能傷害鬼魂靈體。

要是換成尋常武者，則只能被厲鬼攻心而無法反制。

另一邊，黑霧散開，破肚惡鬼已然跪倒在地，瑟瑟發抖，被黑霧懾服：“上仙息怒，小的不是有意沖撞上仙，不過是有命在身，還請上仙見諒啊！”

陸遠朗聲道：“何人命你前來？好好交代，饒你不死，否則灰飛煙滅！”

黑煙在破肚惡鬼身邊繚繞，后者發出哀嚎，宛若被火焰灼燒：“是金天師！我等只是本地尋常游魂，被金天師召集?！?

“得秘法加持，轉變為能夠傷人之厲鬼，恐嚇威脅乃至是傷害欠債者，終日追債。”

“引導他們拿出田契房契、變賣珠寶珍藏、販賣妻女乃至是偷盜搶劫！”

“若是要夠一千兩白銀，便能搖錢樹中，享受安逸。更有甚者，能在搖錢樹里面得到機緣，晉級成為鬼王！效力于招財天尊之下，雄霸一方！”

陸遠和周文華對視一眼。

原來還不止追債，居然還有還債教程，教唆犯罪！

一毫一厘都不放過。

這招財天尊可真不是個東西！

“小心！”趙有為在地上正好看到了下跪低頭的破肚厲鬼那驟然猙獰的表情。

下一刻，破肚厲鬼的腸子陡然鉆出，要將陸遠拉入他肚中吞食。

哪怕黑煙灼燒，他也無所畏懼。

無他，貪吃爾！

關鍵時刻，只見黑煙凝形，化作一柄黑色長槍。

噗嗤！

破肚鬼被黑煙長槍釘在墻上。

黑煙由內而外將其焚燒。

從他的哀嚎可知，他的痛苦是爛臉厲鬼的數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