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唯二的兩家民間錢莊，誰都想弄死對方，一家獨大。

沈南舟卻有些猶豫，兩家對殺，牽連甚廣，一個不好就可能是引火自焚。

“你若做不了主，便幫我引薦一下無銀商號的大掌柜。”張文堅持，必須得讓天地錢莊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沈南舟苦笑：“張兄不知，無銀商號在上京城的總號，我便是最高的那位管事。”

“你不是二掌柜？”

“東家給總號委派的大掌柜，好些年沒來了，這幾年都是由我在主事。”

張文心中嘀咕，這無銀商號也是個草臺班子，如此重要的職位，竟然能吃空餉。

再說沈南舟思忖良久，仍是下不得決定，遂讓張文緩上兩日，待他與東家商議后，再答復張文。

回到無銀商號，沈南舟提筆向東家寫信。

其實，他本人對張文的提議甚是心動，不過，這些年，東家經營策略趨于保守，他亦不敢妄下決定。

于是，這封信的內容就顯得尤為重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基本。更重要的是，要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說清，以及這有鎮武司配合打擊天地錢莊的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錯過當是追悔莫及。

斟詞酌句，修修改改，他這信硬是寫到天明，才算完事。

正當他自是得意，欲將信寄出時，下人送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

沈南舟看罷，嘆了口氣，將花了一夜時間寫好的信揉作一團，扔到一旁的紙簍中。

“備車，去鎮武司。”

……

“沈兄，不與無銀商號東家作個商量？”

張文見著沈南舟，很是驚訝，才一夜的功夫，這家伙就信誓旦旦得要拿下天地錢莊。

“不用商量，但凡張兄有所需之處，無銀商號定給你幫個場子。”

兩人坐下，張文笑道：“倒沒這般嚴重，又不是去和天地錢莊比拼刀劍，咱是要鈍刀子割肉，一點一點將天地錢莊蠶食掉。”

“現在就動手？”

“不慌，先禮后兵，待我先去天地錢莊聊上兩句，沈兄，幫我準備好人手待命。”

“好！”

天地錢莊山前。

玄甲軍操練，煞氣逼人，兇狠強橫，來往客人遠遠繞行，偶有新客，見得這陣勢，也是打了退堂鼓，不愿靠近。

另一邊，守備營的兵馬卻是收斂著，只是扎營守著玄甲軍，并沒怎么操練。

張文直接從后山進入，大掌柜正在內等候。

“張大人，您可算來了！還請讓玄甲軍快些離開吧，咱這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啊！”大掌柜依舊恭敬。

“天地錢莊若是小本買賣，咱大梁可就沒有正兒八經的買賣了。”張文并未坐下，“大掌柜，我再問你一次。”

“大人，請說！”

“武庫司原料價目翻倍之事，天地錢莊知不知情？”

“大人，天地錢莊只負責銀錢結算，其它一概不知。”

大掌柜回答得很快，張文離開得更果斷，轉身便走，不給多一句話的時間。

“大掌柜，準備讓你天地錢莊的東家來找我談吧！”

“哎……大人……”

大掌柜想追問，卻晚了，張文早已沒了蹤影。

“快……快去前面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回到山前的張文，發號施令。

“玄甲軍聽令，全軍散開，長戟為攻，三三為形，進行沖陣演練，”

五百玄甲軍立刻將天地錢莊門前，鋪了個水泄不通，武者氣息爆出，殺聲震天，哪有人敢靠近。

再往前的入口小道上，沈南舟已領著一隊人來此。

松木青瓦，片刻便直接在小道正中間搭出一間兩丈涼亭，置上桌椅板凳，書冊齊整，筆墨伺候，三把算盤，儼然是一簡版的商號。

十來個玄甲軍在涼亭前站崗，所有欲要進入天地錢莊的人都要接受盤查。

除開銷戶者，其它一概不得進入。

而沈南舟則與幾位口齒伶俐的跑街之人，勸導被攔的客人，將戶頭改到無銀商號，彩頭紅利自是不會少，誓要將天地錢莊的客人盡數拉走。

只片刻的功夫，便有十幾位客人被放入天地錢莊內，要求取走全部銀錢，撤銷戶頭。

“這是在吸我天地錢莊的血啊！”大掌柜臉色陰寒：“立刻將消息傳訊東家，另外，所有來銷戶的客人，全數辦理，不得刁難。

哼！老夫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天地錢莊的金字招牌就是商譽，來去自由，以錢為本。”

天地錢莊在上京城的生意，占了總數的三成，若是損失大半，自然會疼，卻也到不了傷及存亡的地步，這便是大掌柜仍舊鎮定的底氣。

攔路涼亭下。

張文看著不斷聚集的人群，并無多少高興，反而更添愁容。

陛下不讓武力脅迫天地錢莊，擔心商賈活動受挫，中傷大梁經貿。

那他便用軟刀子，讓無銀商號承接這些商賈的交易活動。

本是一高明陽謀，但前提是這放血能讓天地錢莊感覺到痛，甚至死掉，才有意義。

可目前看來，天地錢莊對去銷戶的客人，是來者不拒，絲毫沒有頹敗的跡象。

總不能白折騰一場，還免費給天地錢莊刷一波商譽？

“擔憂打不死天地錢莊？”沈南舟問道。

張文不置可否：“第一天而已，不著急，明個消息傳開，全城百姓過來擠兌才是致命一擊，倒看他天地錢莊如何應對？”

擠兌，足以殺死萬千世界中任何一個金融機構，張文不信天地錢莊是個特例。

山外圍困，山內解困。

大掌柜執掌錢莊半輩子，明個的景象，他哪能想不到。

此刻，錢莊內所有人都在加緊清點現銀，一分一厘都不放過。

擠兌之時，商譽全無，銀票皆是廢紙，只認現銀。

而從其它地方調撥現銀過來，至少要到后天去。

對于大掌柜而言，只要撐過明天，他就是勝利者，天地錢莊的商譽從此將是大梁第一，無人能及。

不過，如今天地錢莊內的現銀到底有多少？究竟能不能扛住明天的擠兌？只有老天爺知道。

上京城內，流言四起。

關于天地錢莊要歇菜的消息，在信使處暗探的推波助瀾下，不脛而走。

腿腳麻利的，跑去一看，兩大軍營堵門，這消息還能假？更是讓消息傳遍街頭巷尾。

入夜，翻箱倒柜聲劃破夜空，一張張壓箱底的票根被找出。

只待明個天一亮，直奔天地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