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從軍面無表情：“我若沒記錯，這問題早已回答過。”

張文呵呵一笑：“燕將軍記得可真清楚，我都忘了曾問過你了。”

一陣冷風吹過，夾著雪寒，燕從軍與張文四目相對。

良久，他開口道：“你就這么想知道？”

張文有些驚訝，不知燕從軍是為何意：“燕將軍記起來了？”

“別裝了，那日，我的確去找過郭其路。”

就這么直愣愣得承認了，張文反而有些生疑。

“燕將軍和郭侍郎私交不錯？”

“第一次見。”

“為何而去？”

燕從軍冷哼一聲，不知藏在何處的大鐵錘突然出現，轟的一聲，插入地下。

他徑直坐了上去：“我只說一遍，信與不信在你。

沐青為我守備營提供軍械，多有照拂，去刑部找郭其路，不過是還沐青一個人情，讓他將監令轉押至刑部。”

“還人情？”張文疑惑。

“你接手武庫司后，多送的幾倍軍械，我亦記在心中，日后必還于你。”燕從軍言語頗為認真。

這……張文記起龐千岳對燕從軍的評價，將文官那套人情世故用得爐火純青的武將。

他自己都忘了軍械那茬，燕從軍竟然記得。

張文搖搖頭：“不對，沐青根本就沒請你辦事。”

“等人開口，豈不是落了俗套。”燕從軍一臉不屑：“急人之所急，幫其無聲，這人情方能以一作二，長久處之。”

還個人情而已，竟能有如此門道，張文看著遠處的孫忌，忽然有些明白，燕從軍為何會提他作副將了。

“燕將軍說得句句在理，但有一點卻忘了，若只是轉押人犯，郭其路為何拼命要保住人犯尸體？更不讓我驗尸？”

“若不說得嚴重一些，郭其路怎會就范。我只不過說了，監令與我有舊，入了刑部，方便活動，若是轉押有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燕從軍解釋得嚴絲合縫，郭其路當初也不過是拒絕當場驗尸而已，非要歸結為懼怕燕從軍日后的報復，也勉強說的過去。

若是沒有沐青留下的那封信“郭其路曉，殺之”，張文定會深信不疑。

這信中所言，郭其路知曉的東西，十有八九是梁王私調軍械一事。

但究竟是燕從軍告知他的，還是他從其它途徑知曉的呢？

前者代表燕從軍此刻在撒謊，后者則會讓郭其路的死更加詭譎。

張文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沐青留下的一箱信件中，其它都是梁王索要軍械的信箋，唯有這一封格格不入。

有沒有可能……這封信不是梁王所寫？

若真如此，沐青背后還有何人？那郭其路知曉的事情是何，便更加撲朔迷離。

“我這話很難理解？”燕從軍將張文從思緒中拉出。

“燕將軍對人情的把控太深，難懂，不過，還是多謝燕將軍的坦誠。”

既無實證，燕從軍今個的話的確走心，張文該有的禮數還是給到，拱手謝過。

“同是窮苦出身，你不如他。”

燕從軍忽然給了張文一個評價，他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孫忌。

這話張文實在是不愛聽。

“我稱你為燕將軍，是敬你為前輩，若以軍中來論，我為從二品中郎將，你可是要行禮的。”

“哈哈哈！小子，官職品階不過陛下一句話的事，作不得數。

你可知燕王的權勢來自于哪里？

異姓王的頭銜？宗師的無敵？”

張文不語。

燕從軍頗為自豪：“都不是，而是那二十萬燕軍。”

遠處的孫忌聽到這話，亦是滿臉自豪。

“所以你的燕和燕王的燕是同一個燕嗎？”張文仿佛看見前世奢品店內的店員，身處榮華，便覺己身高貴。

“哼！夏蟲不可語冰！”燕從軍似乎對他自己擁有絕對的信念。

話不投機。

張文靜等龐千岳拿回圣旨。

不多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城門來處。

張文迎了幾步。

“大人，圣旨拿到了？”

龐千岳的臉很黑：“沒有，陛下說了，一切都是猜測，不得妄動。

天地錢莊每日運作銀錢億萬，涉及大梁數千萬人，查封事小，數千萬的商賈活動停滯卻是大事，輕則生亂，重則動搖大梁國本。

只能與天地錢莊商榷查案，武力不可。”

若是能商榷，天地錢莊的大掌柜早就招了。

張文惱火，沒想到以龐千岳的身份，都要不來一道圣旨，這天地錢莊的老板還真是個人物。

“走吧，撤！”

“再等等！”

張文攔住龐千岳。

“等什么？進不去，在這外面替人站崗嗎？”

“對，就是替人站崗。”張文忽生一計：“大人若信我，就留下一半玄甲軍，在天地錢莊門口駐扎，每日照常訓練，不入錢莊內。”

龐千岳本就憋著氣，懶得問他緣由，留玄甲軍在這惡心天地錢莊幾日也好。

“隨你小子折騰。”

……

天地錢莊內。

一名小廝從前庭匆匆跑到后庭。

“怎么樣？人都走了嗎？”大掌柜問道。

那小廝苦著臉：“走了一半，還剩五百玄甲軍，他們正在門口扎營。”

“五百人？這門頭還有幾分空地？”

小廝哭腔：“大掌柜，一分都沒有了，除了那五百玄甲軍，還有五百守備營兵馬也留了下來，他們一左一右，整個山前都是營帳啊！”

……

回城路上。

“大人，陛下沒提守備營調兵一事？”張文問道。

“提了，陛下說‘燕王正直，以大梁為重，若非守備營攔得及時，你龐千岳就是禍國殃民的罪人’。”

“陛下對燕王也太信任了些。”

龐千岳搖頭：“信任就是好事么？”

……

張文并未跟隨玄甲軍一起回鎮武司，而是轉了幾個街角去到武庫司。

一進門，便看見李恪正風風火火得搬資料，忙得不亦樂乎。

院中，無銀商號二掌柜沈南舟也在。

“你這一句話，我們這幫人就得跑斷腿。”范之禮手中算盤撥的咔咔作響。

“事關重大，辛苦諸位了，改日定要包下醉仙樓，好好犒勞一番。”

“哈哈哈，這話我可記下了。”連日來，沈南舟已頗為熟絡。

張文對著他使了個眼色，二人來到一處僻靜地。

“沈兄，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原料商賈戶頭的十年清單都已運過來了。”

“不是這事。”張文搖頭：“沈兄，天地錢莊和無銀商號關系如何？”

“死對頭。”

張文狠狠道：“那便好，沈兄想不想弄死天地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