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禮所寫的三處位置，唯有南邊昆州與地圖有異。

“昆南縣隸屬昆州。”龐千岳皺眉。

五處幽羅教眾活躍之地，銀錢流入了三個，若說是巧合，張文實在難信。

“如果武庫司贓銀的流向，和幽羅教有關，那為什么是三個？”龐千岳握拳錘桌。

陽谷縣，以及如今幽羅教活動最為猖獗的銘州，并無銀錢流入。

張文摸了摸下巴，屋內踱了兩步。

“不對，范之禮清查的賬目只是無銀商號那一部分，并非全部原料商賈的明細。

以理而言，天地錢莊中的原料商賈戶頭應該比無銀商號多得多，說不得最終銀錢的流向，不止五處。這三處只是巧合也有可能。”

“不是巧合。”龐千岳直接否定。

“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派去各處的司察處都衛，已陸續傳回消息，其中便包括與幽羅教余孽來往密切的門戶。

鹿鳴柳家，昆南宋家，豐州陳家都在其中。”

“是那個異姓王那個陳家嗎？”

龐千岳搖頭：“不知道，豐州那個破地方，十戶得有他娘的六七戶姓陳，只要不是陳家軍本姓的陳，鬼知道是哪個陳。”

張文還是覺得心驚，雖不屬同一枝蔓，但各家族譜往上倒騰幾代人，總是能湊到一家去的。

陳家軍若想有些動作，豐州這些陳姓恐怕都是潛在的支持者。

“大人，這豐州有些可怕？”

“還需你個狗日的說么，陳伯安那個慫貨，若不是陛下為了穩定陳家軍，怎么可能讓他做兵部尚書。”

說著說著，龐千岳的火氣又上來，不罵不歡。

張文趕緊將話頭扯回幽羅教和贓銀之上。

“大人，幽羅教的修煉對銀錢消耗是否很大？”

龐千岳搖頭：“幽羅教的血煉幾乎沒有成本，一切都是來自受害者的血肉。

子蟲入侵宿主，吸食血肉，隔空輸送血氣給母蟲，母蟲汲取一部分能量，剩下的會全部讓渡給血煉之人。”

張文記起來銘州的那個山洞，如此看來，幽羅教眾最大的成本，恐怕就是尋找一處潮濕酷熱之地供母蟲生存，而這樣的地方，通常都在野外，成本低得可憐。

龐千岳繼續說道：“即便是三年前，幽羅教猖獗到布滿整個大梁時，亦是沒有一處與商賈官宦有關聯。

這群狗日的只會野蠻生長，瘋狂傳教，血煉汲取到的力量會讓人上癮，根本不需要耍其它花招。

不過，上次去往北疆時，老子碰到了一個幽羅教余孽，這狗日的身上的氣息跟以前的幽羅教，好像變了一些。”

張文眼神一亮：“哪里變了？”

“少了些血氣，多了些陰氣。”

“氣有陰寒，神若幽冥。”張文慢慢出聲。

“嘿，就是這感覺，你個狗日的怎么知道？”

張文不再踱步，轉身看向龐千岳。

“大人，恐怕我們一開始就錯了。”

“什么意思？”

“這些人不是幽羅教余孽，他們是……羅……剎……教！”

張文一字一頓。

“你去恒陽時，發現的羅剎教？”

龐千岳的思路亦是陡然打開。

第一次去銘州抓捕幽羅教余孽，遇見張文，搗毀母蟲巢穴。

而后，鎮武司探子回報幽羅教余孽又返回銘州，實則是誤判。

銘州逃走的幽羅教余孽壓根就沒有返回，重新入銘州的乃是羅剎教。

正因為銘州的誤判，才讓各地出現的羅剎教蹤跡，被統一誤認為是幽羅教。

“大人，其實最開始九門寨中，鬼刀的出現就是個提醒了。”張文握了握拳頭。

建造血池乃是羅剎教的作為，當鬼刀這個羅剎教徒出現在上京城附近時，恐怕羅剎教在大梁的傳教，已經鋪開。

“狗日的，怪不得這些孫子比以前難纏了，沒有子蟲和母蟲的束縛，一個個滑得跟泥鰍一樣。”

張文眼中透著陰寒：“這也就能說通，為什么贓銀的流向會和羅剎教徒活躍之地重疊。

幽羅教以生人血氣修煉，走的還是修行的路子。

但羅剎教不同，他們要獻祭陰司，吸取陰司之力為己用，亦會祭煉邪丹，強大自己。

而獻祭也好，邪煉也罷，都需要祭臺和祭品，甚至是建造血池，這些都需要無數銀錢來支撐。

所以……贓銀匯聚的地方，才會有閑錢催生出羅剎教徒。”

龐千岳看向張文：“如果反過來呢？羅剎教在的地方，贓銀才會流入？”

張文感覺自己全身汗毛豎立：“大人的意思是，武庫司的贓銀是故意流向那些地方，從一開始，就有一只手在操控贓銀對羅剎教的注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屋內的氣氛降至冰點，如果所有的推論都是成立的，那武庫司背后和幽羅教背后，很有可能是同一只手，至于梁王，不過是路過薅了一把羊毛而已。

每年五千萬兩黃金，遍及大梁的羅剎教眾，二者加在一起，假以時日，顛覆大梁，簡直是輕而易舉。

這背后的那只手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若真是為了顛覆大梁，那如今這遍地活躍的羅剎教是否是一種信號？

張文和龐千岳兩人的后背都已被冷汗濕透。

“大人！”

“怎么？”

“只有一個辦法了。”

“說。”

“武庫司所有原料商賈都是天地錢莊從中牽線，暗地里那只手是誰，他們即便不知，也一定有重要的線索。”

龐千岳拍案而起，沒有絲毫停頓，跨步出門。

“丁字營全出，封鎖天地錢莊。”

張文隨其后出門，卻未去丁字營，而是去了演武場，找到正在修行的李恪。

“張哥，是不是來活了？”李恪性子活泛，這幾日天天修煉，都快憋壞了。

張文表情嚴肅：“馬上去武庫司，告訴范之禮，讓他立刻找無銀商號合作。

清查近十年來，原料商賈贓銀的流向狀況。切記，以三年前為節點，對比前后。

此事極為重要，讓他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張哥，明白！我立刻出發。”

李恪嗖一下，沒了蹤影。

張文心中忐忑。

最近三年，幽羅教覆滅，羅剎教成，贓銀流向羅剎教。

那三年前呢？每年五千萬兩黃金贓銀亦在，卻無羅剎教，贓銀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