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上的手冰冷而有力，仿佛鐵鉗一般，箍得云蕎生疼。

那雙深邃的紫眸銳利如刀，帶著審視、警惕，以及一絲尚未散盡的痛苦和迷茫，牢牢鎖定了她。

空氣仿佛凝固了。

云蕎的心臟砰砰直跳，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殺人滅口？毀尸滅跡？恩將仇報？無數(shù)話本里的經(jīng)典橋段在她腦子里刷屏。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慌亂，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盡可能無辜又友善的笑容，雖然配上她此刻灰頭土臉、撞得齜牙咧嘴的表情，效果可能有點打折。

“那什么……這位……壯士？好漢？大佬？”云蕎嘗試著開口，聲音盡量放柔，“我說我是路過的熱心群眾，看你躺這兒挺涼快的，怕你感冒，順手給你喂了兩顆糖豆，你信嗎？”

夜玄辭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被這不著調(diào)的回答弄得有些怔愣。他下意識地內(nèi)視自身，發(fā)現(xiàn)心脈處那糾纏不休、折磨他許久的陰寒死氣竟然消散了大半，原本暴走失控的力量也初步恢復了平穩(wěn)，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不再危及生命。

而那殘留的藥力……赤陽丹？凝神草？

這兩種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看起來毫無玄靈之力波動、穿著寒酸、膽子卻似乎不小的少女手里？

他的目光掃過云蕎沾著草屑的頭發(fā)、洗得發(fā)白的衣角，以及那雙雖然努力表現(xiàn)鎮(zhèn)定卻依舊泄露出一絲緊張的眼睛。

“糖豆？”他重復了一遍，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莫名的磁性，聽不出情緒。

“呃……祖?zhèn)鞯奶嵌梗兜肋€不錯吧？”云蕎干笑著，試圖把自己的腳踝從他手里抽出來，失敗。

夜玄辭沒有理會她的小動作，紫眸微瞇：“是你救了我？”

“談不上救，談不上救，”云蕎連忙擺手，態(tài)度謙遜得不得了，“就是舉手之勞，助人為樂是美德嘛！那個……看您好像也沒啥大事了，能不能高抬貴手？我家里還煲著湯呢，再不回去該糊了……”

她試圖用廢話文學蒙混過關(guān)。

夜玄辭的目光卻落在了她空蕩蕩的手腕和脖頸處（剛才兌換玉佩和戒指的地方），又感受了一下周圍殘留的、極其微弱的碧螢草氣息和那枚魔戒徹底消失的波動。

他昏迷前，隱約記得自己握緊了那枚意外得到的、蘊含龐大能量卻也被死氣污染的魔戒，試圖強行吸收壓制反噬，結(jié)果加劇了傷勢……然后……

是眼前這個少女拿走了戒指？并用它換來的東西救了自己？

她如何做到的？

無數(shù)疑問在夜玄辭心中盤旋。但他生性冷漠，不喜多言，更不善表達。尤其是此刻，他體內(nèi)力量雖然初步平穩(wěn)，但依舊空虛得厲害，連維持清醒都有些勉強。

抓住她腳踝，更多是昏迷前下意識的警惕和防備。

他看著云蕎那副“我很弱我很無辜求放過”的樣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你想要什么？”

“啊？”云蕎一愣。

“報酬。”夜玄辭言簡意賅。他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陌生人的。

云蕎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哎喲！上道啊大佬！

她立刻在心里盤算起來：要錢？要功法？要丹藥？還是要他當打手？

但目光觸及對方那深不見底的紫眸和即便虛弱也依舊迫人的氣場，她迅速冷靜下來。貪心不足蛇吞象，現(xiàn)階段還是穩(wěn)妥為主。

“大佬您看！”云蕎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實不相瞞，小女子天生廢柴，無法修煉，在家受盡欺凌，吃不飽穿不暖，今天出來撿點柴火還迷了路……您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隨便給點金銀俗物，讓我能改善改善伙食就行！”

先解決溫飽問題！這是現(xiàn)階段最實際的！

夜玄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幾秒，似乎想判斷這話的真假。無法修煉？倒是真的。受盡欺凌？看她這衣著和半夜出現(xiàn)在后山的行為，似乎不像假話。

他嘗試運轉(zhuǎn)一絲玄靈之力，想從儲物空間里取些東西，卻發(fā)現(xiàn)體內(nèi)空空如也，連打開儲物空間都做不到。傷勢比預想的更重。

他眉頭皺得更緊。

云蕎看著他沉默不語且眉頭緊鎖的樣子，心里又開始打鼓：不是吧？難道是個窮光蛋大佬？或者想賴賬？

就在她胡思亂想時，夜玄辭忽然松開了她的腳踝。

云蕎立馬后退兩步，隨時準備撒丫子跑路。

卻見夜玄辭支撐著想要坐起來，但顯然高估了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手臂一軟，悶哼一聲，竟又脫力地倒了回去，臉色更加蒼白，呼吸也急促了幾分，那雙凌厲的紫眸都因虛弱而顯得有些渙散。

云蕎：“？？？”

碰、碰瓷兒？！

大佬，你這業(yè)務(wù)不熟練啊！剛問完我要什么報酬就表演當場昏迷？這賬我還怎么要？

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吧，那50點能量的碧螢果和剛到手還沒捂熱就飛了的300點能量（雖然換成了丹藥用在他身上），豈不是血本無歸？虧到姥姥家了！

不走吧，難道把這尊看起來麻煩無比的大佛搬回去？她那個小破院，藏得住嗎？會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云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jié)。

她看著地上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眉頭因痛苦而緊蹙的夜玄辭，男人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沒了清醒時的冷厲，反而透出一種易碎的脆弱感，額角還有細密的冷汗?jié)B出。

“唉……”云蕎長長地嘆了口氣，認命地蹲下身。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投資有風險，入行需謹慎……古人誠不欺我。”

“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

她一邊碎碎念，一邊費力地扶起夜玄辭，將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咬緊牙關(guān)，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我去……怎么這么沉……”云蕎差點被壓趴下，踉蹌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大佬，你該減肥了……”

夜玄辭似乎隱約聽到她的抱怨，睫毛顫動了一下，最終徹底陷入黑暗，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這個他剛剛還在審問的、來歷不明的“小廢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