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山呆住了。

以前，不管陳臘梅和劉援朝怎么勸，劉玉秀始終都沒說過離婚二字。

他想要張口挽留，可喉間似有千斤重，怎么都張不開口。

莫一山擔心對方會殺個回馬槍，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地跟在她們身后，直到親眼看到她們進了門，才失落落地折回去。

晚上，他躺在床上，回想著蛤蟆鏡一伙人干過的違法勾當。

現在是八五年，正是嚴打最嚴厲的時候，他們既然敢明目張膽的開賭場，那他們上面肯定有人。

王巧來說得隱晦，可他卻聽懂了。

王巧來姐夫謝正國是警察，王巧來大概是想借謝正國的手將許爺扳倒。

可王巧來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謝正國在警局干了十來年，一直都沒有晉升，并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他為人太過正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許爺背后勢力強大，不是他這種普通干警說扳倒就能扳倒的。

莫一山不知道王巧來具體要怎么做，他不想將謝正國拉下水。

上輩子，許爺倒臺是在八九年，被他身邊的小弟出賣，來抓捕的人還是桐縣或者錦江市的警察，而是省里來的武警！

他一倒臺，桐縣放了整整三天煙花。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許爺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可自己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沒有跟許爺有過直接的接觸。

自己上輩子是怎么還清這兩百塊錢的？

回憶了半宿，莫一山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猛地坐起來，失聲喊道：“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當時這筆錢拖到八七年六月份還沒還，利滾利滾到了恐怖的兩萬多塊，他最后被逼得走投無路差點自殺。

這個時候，他們又出現了。

他們先是打了自己一頓，又威逼利誘，開出自己無法拒絕的條件——給他們做事免債。

說起來，他們給自己的事情相當簡單，隔三差五提個包送去省城火車站，到了那邊自然有人接應。

路上的所有開支甚至連路費都由他們負責，完事之后，他們還會給自己幾塊錢“酬勞”。

這樣的好事莫一山自然應允下來，那兩個月干得相當起勁。

直到許爺倒臺后，他才知道真相。

許爺是所有正經生意都不做，他開賭場，在特區開特殊會所，甚至販賣人口對他來說都是小兒科。

而自己送去省城的黑包，里面裝的是禁品！

想到這里，莫一山驚得冷汗直流。

對于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今天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善了。

可想要找出許爺的犯罪證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出來的。

他手下眾多，自己冒冒然闖進去，可能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就橫尸荒野。

他忐忑地熬到三點多，實在熬不住了，才囫圇瞇了會眼。

早上九點，王巧來他們就過來了。

一進門，王巧來說道：“山哥，我和我姐夫約好了，明天晚上李哥那里。”

莫一山整個人顯得很沮喪，只是淡淡應了聲。

王巧來拍拍他的肩膀：“山哥，事到如今，也只有想辦法解決，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肖志偉也跟著勸：“是啊山哥，我們商量好了，這批貨賣的錢先緊著你還債，要是還有剩余，我們再想其他賺錢的法子。”

肖志偉一番話，說得莫一山眼睛都紅了。

他看了看滿屋的干貨，說道：“要是賣了這批貨能解決這件事情，我就是給你們當牛作馬都沒有任何怨言。”

他們不知道許爺是什么樣的人，自己自然不能將他們拉下水。

正想著要怎么開口說這件事時，孫盛強說道：“你這么說就太見外了。”

他點了一根煙，“都是兄弟，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肖志偉連忙岔開話題：“對了山哥，我打聽到了，省城來的老板今天會在解放路百貨大樓那邊收貨。”

莫一山瞬間來了精神：“真的？”

“這種事我騙你干嘛，我姐在解放路那邊的百貨大樓工作，她說的能有假？”

莫一山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跟他們出了門。

來到解放路的百貨大樓，一眼就看到一大群人圍在那里。

他們擠過去一打聽，正是省城來的老板在收干貨。

圍著的群眾見他們高價收干貨，自然不會錯過這么一個賺錢的好機會。

只是他們剛到，消息還沒傳開，收了一個上午，也只收了四麻袋。

莫一山連忙上前套近乎，表示自己手里有大量干貨，只是一下子帶不過來，讓他們跟自己去家里裝。

對方也沒有懷疑，畢竟現在的人都很實誠，也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開著車就來到紡織廠的家屬院。

當看到滿滿當當一屋子干貨，對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這里怕不得有一噸啊？”

“差不多，只要你們價錢合適，我就賣了。”

對方驗完貨，很快敲定價格，眾人開始往外搬貨。

很快，在幾人的搬運下，屋里的干貨悉數搬到院子的空地上。

接著過秤、記賬、裝車，雙方復算一遍后確認無誤后，對方爽快付了錢，滿意地開著車離開。

四人辛苦了二十多天，看著那疊厚厚的大團結，都很高興。

肖志偉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錢，夸張地說道：“長這么大，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

王巧來笑著捶了下他的肩膀，“沒見過就多看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孫盛強倒是淡定，用毛巾擦了把臉，提議道：“各位，不如晚上我們去國營飯店撮一頓吧。”

“行啊。”莫一山沒有拒絕，“也不用等晚上，現在就去。”

他也等不急了。

這二十多天，他們每天晚上都在喂蚊子，上午跑鄉下去收干貨，都沒睡個好覺，說不累是假的。

現在貨賣了一千多塊錢，這可是他們的第一桶金啊，自然得好好慶祝一番。

幾人難得高興，吃完飯又去錄像廳看了一下午電影。

下午五點半，四人才意猶未盡地從錄像廳出來，再去國營飯店吃了飯，才各回各家。

目送肖志偉和孫盛強兩人離開，莫一山才對王巧來說道：“小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王巧來看著他：“山哥，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莫一山遞了根煙給他，說道：“小來，我昨晚想了一夜，我覺得我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姐夫插手的好。”

“許爺在桐縣是土皇帝，我們既然得罪了他，就盡量少牽扯些無辜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