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時不時的響起火把,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屋內兩人獨坐,一度陷入安靜之中。
湯和很清楚,上位為什么命他來找馮勝。
雖然馮勝被貶為庶人,但與他不同的是,馮勝一直都活躍在朝局之中,手里有兵權,更有著自己一派的體系。
馮勝是半路歸附老朱的。
他與兄長馮國用歸附之前,手下就有一眾班底。
這些班底,在歸附老朱后,一路南征北戰,屢立戰功,開國后也是得到封賞,在軍中遍布。
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馮勝在軍中的根基力量,是馮勝的嫡系勢力,是他在軍中影響力的體現。
就如同常遇春,徐達,李文忠等人一般,哪怕他們死了,依舊還有著恐怖影響力,以及在軍中部將舊曲。
常升、徐輝祖、李景隆等二代國公,是常遇春與徐達,李文忠的遺志繼承。
他們肩負著一大批人的前途與未來。
只不過,他們雖然繼承了國公爵位,想要真正得到支持,就必須展現自己的能力與努力,獲取那些人的認可,才能真正的繼承父輩遺留下來的人脈與關系。
那樣,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成為派系核心,代表著派系利益。
反之,若是無能的話,派系勢力就會分崩離析,作鳥獸散,轉投他人。
只是,以后若是二代國公出了什么事,他們會念著昔日的情義與香火,會出面說幾句話好說,幫襯幫襯。
這也變相說明了,洪武年間的勢力派系很多。
凡是國公級別的,都是一個派系的代表人物,他們能被封為國公,是離不開背后一大批人跟隨與出力,無形之中就結成了派系,從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影響著無數人的命運。
當然,這些派系都不過是分支,他們共同組成的便是淮西勛貴集團。
整個淮西勛貴集團,便是稱霸整個朝野,也是文官恨得牙癢癢的,老朱也在竭力打壓的。
如今,各大國公代表的派系,常遇春一脈,徐達一脈,李文忠一脈等,由于是二代小輩,沒有足夠的威信整合整個派系的力量,也就沒有以前那么有影響力。
隨著藍玉派系,馮勝派系,傅友德派系的崛起,他們更是不如從前。
尤其是常遇春一脈。
二代屢屢犯錯遭到打壓,勢力威望一再受挫,藍玉崛起之后,更是接收了不少常遇春派系的部將老人。
換句話說,藍玉沒崛起之前,是常遇春一系的,現在藍玉崛起,該以常氏為主的派系,分裂成兩個派系。
藍玉相當于在常氏派系中,自立山頭,高于原本的常氏核心地位。
藍玉系勢大,常氏系勢小。
這對年輕的常升來說,心有不甘,無能狂怒外,卻沒有辦法阻止。
在這個核心利益的問題上,哪怕藍玉是他的舅舅,也是極難接受的。
要明白,常升姓常,藍玉姓藍。
不同姓,在本質上代表著根本性的不同。
除了藍玉系崛起外,馮勝一系也不差多少。
雖然他受周王一事,被貶為庶人。
但短短一個多月點的時間,他那一系的勛貴,不可能做到無視馮勝的要求。
那樣的話,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的罵名,怕是沒有人擔得起。
忘恩負義的標簽打上。
別說馮勝一系的視為叛徒,其他淮西勛貴也會看不起,往后他們也會瞧不上的。
也正是如此,老朱一手解除那些人的兵權,一邊命湯和過來,親自跟馮勝見面。
“你的意思是說,上位要立二爺為太孫?”
馮勝沉聲反問道。
湯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馮勝反而笑了,“既然上位已經要立太孫了,他何必又如此大費周章,要把二皇孫給拉出來虛晃一槍。”
“非要鬧出這么多事情來。”
他自嘲道:“我們這群人,都成什么了?”
“笑柄?”
“還是上位搭臺子,唱戲給他看的戲子了?”
湯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味一下,笑道:“這下就不燙嘴了。”
馮勝冷眼相看,等著他的回答。
湯和雖然在朝中地位很高,但自從告老隱退后,就沒有掌兵權了。
早就不復往昔的權勢滔天。
湯和緩緩放下茶杯,問道:“宋國公,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馮勝生硬的說道。
“二爺可對你有恩典?”
湯和淡淡的問道。
聞言。
馮勝一怔,出神的望著湯和。
“自古以來,恩出于上才能收攏臣子的忠心,為己所用。”
湯和緩緩的說道:“二爺上位,你馮勝勢大,軍中威望了得,樹大根深。”
“你真心能聽命二爺,服從二爺的命令,效忠二爺嗎?”
“還是說,二爺要壓你馮勝,你宋國公能予取予奪,順從臣服?”
馮勝還是走神,沒有說話。
“你看吧,你自己都回答不上來了。”
湯和嗤笑一聲,道:“你說為什么要搞這些?”
馮勝回神,他也似乎也想通了,苦笑道:“就為了讓二爺施恩于我?”
“你現在一個庶人,二爺上位后,是不是會讓你復起?”湯和指尖點了點桌面,道:“這就是恩典。”
“你可不要想著,你跟隨二爺兵變逼宮,有功勞!”
他微微側身俯頭過去,冷聲說道:“有兵變嗎?有逼宮嗎?”
“誰知道?”
馮勝臉色一變。
“誰又敢言?”
馮勝臉色再變,旋即沉默無言。
知道是知道,知道敢言的,必死無疑!
“上位老了,他要為二爺鋪路,鋪平一條寬闊大道出來。”
“你馮勝不貶為庶人,就只有死路一條,上位不會容忍,有任何人敢挑戰未來皇帝的權威。”
“藍玉也是如此!”
湯和面無表情的說道:“上位經歷了太多痛苦悲劇,他不想再看到在自己的孫子身上上演。”
“所以,上位為了二爺,會不惜一切手段,不會念任何的舊情跟情義。”
“你要心里要明白,你不是有功,你是有罪!”
“認清自己的地位,你才能保住自己,才能夠活命!”
馮勝瞬間癱倒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的望著房頂,道:“二爺知道這些嗎?”
“二爺年少,不過十四歲之齡。”
“他不過是根據看到的,做出意氣用事,放手一搏的行為來。”
“姜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