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河還沒遞!”
黃子澄、齊泰等人在一起。
他們早就被罷官免職,但朝廷的動向,他們都是一清二楚,看在眼里的。
沒了官身,自然就不能住在原來的府邸。
那不符合規格身份。
什么人穿什么衣,什么人住什么規格的住所,老朱在這方面都有明文規定的。
黃子澄等人如今都暫時居住在浙東商人提供的院子。
隔的不遠,隨時都能相會。
“他不敢不交的。”
齊泰淡淡的說道:“只怕是還在猶豫。”
黃子澄輕聲一笑,不屑道:“要不給他點壓力?”
“這倒是不用。”齊泰低聲道:“應天府尹這個位置,正好借此空出來。”
“他敢不遞交,那么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黃子澄等人會心一笑。
應天府尹這個官位,他們有不少人都盯著呢。
齊泰的話說的也算明白。
只要二皇孫上位,成為太孫,李平河瞞報下獄,那么就能順勢推舉他們的人坐上去。
怎么看來,都對他們有利。
李平河不報?應天府衙內會有其他人稟報宮里的。
“諸位,我們罷官免職,賦閑在家多日,大家未免惆悵擔憂。”
“但很快就要撥開云霧見天日,迎來朗朗乾坤。”
黃子澄輕蔑的說道:“三皇孫還想染指太孫之位,就憑那些勛貴莽夫的支持?”
“一群屁股底下全部都是屎,要不是仗著開國之功,早就伏法受誅。”
“這一次既能清理掉那些老舊新貴,又能為二皇孫鋪平一條寬闊大道。”
“我等忠正賢良,自當是輔佐二皇孫治理江山社稷。”
這一席話,說的齊泰等人不自覺露出自得的微笑。
早前,他們根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得越來越對他們有利。
若是沒這場斗爭,他們對老舊勛貴還真沒有合適的出手理由。
論謀略,那些莽夫能是他們的對手?
算計的明明白白的。
“只是……藩王那邊有點棘手。”齊泰說道。
“這事倒是有很好解決的法子,等到塵埃落地,有宮里壓著,二皇孫再加以安撫,想來藩王們也不會冥頑不寧的。”
黃子澄很有底氣的說道:“畢竟,藩王們在封地做的事,真要掀開追舊賬算新賬,鬧的天下非議,他們也不好過的。”
“這倒也是。”
如此,眾人都開始暢想即將到來的大好光景。
“老爺。”
這時,有人來傳消息,“應天府尹遞交幾十份卷宗,陛下龍顏大怒,命錦衣衛即刻出發,收監緝拿所有犯事之人。”
“同時,下旨申斥涼國公藍玉。”
聞言,眾人大喜過望,黃子澄笑道:“看來這李平河還是明白人啊。”
齊泰連連點頭,道:“藍玉也被申斥了。”
“是不是,那邊也該行動?”
“正該如此。”黃子澄捻著胡須,很是自得滿意。
……
藍玉在家,一直都在慪氣。
他在慪氣朱允熥不給他面子,讓他在上位,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失顏面。
“我是他舅姥爺,我在袒護幫助他,他竟然對我如此不給情面。”
“他要不計較親情關系,哪怕是看在我國公的身份,也不該這么失態。”
藍玉有著極大的怨念。
在他看來,朱允熥就是要自己的幫助,自己也在幫他出面做事。
可換來的是什么?
換來的是這么無情的呵斥。
盡心盡力的這么支持他,卻得到這樣的回報,他不寒心才怪了。
“義父,二爺年少,深居東宮,又在太子妃呂氏的撫養下。”
義子藍安寬慰道:“呂氏那妖婦,連太子爺都照顧不好,更別說對二爺親愛了。”
“有朱允炆在,她怕是巴不得對二爺不具才干學識。”
“二爺如今能夠站出來,已經屬實難得。”
“只是閱歷淺薄,少有見過大場面,義父還是不要計較的好。”
“等到以后,二爺會明白義父對他是最好,幫助最大。”
藍玉嘴角這才揚了一點起來,“你說的也不錯。”
“這滿朝文武,除了我最支持允熥的,還能是誰?”
“沒有人比我更重要了。”
藍安點頭道:“義父說的是。”
“哎,那孩子一腔熱血,都灑在五軍都督府,之后就變得又畏怯后退起來。”藍玉搖頭道:“要我說,早就給該動手的。”
“何必要拖下去。”
“現在鬧出這么多事情來,我們淮西勛貴的力量,是一弱再弱。”
藍安剛想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高聲。
“陛下有旨!”
藍玉一驚,與藍安對視一眼,急忙走了出去接旨。
“涼國公藍玉接旨!”
“陛下口諭!”
杜安道親自來傳口諭的,面色盡力保持嚴肅,“藍玉,你個狗東西,手下義子凈干些丑事。”
“丑不丑,虧心不虧心啊,你眼睛是長在屁股上了嗎?”
“收些為非作歹的惡賊,禍害咱的子民,敗壞咱的名聲。”
“那些惡賊,咱給你料理了,你給咱待在府上好好反省思過。”
“下次再有義子犯事,咱連帶著把你也收拾了。”
“欽此!”
藍玉聽得臉色那叫一個難看與陰沉。
雖然說杜安道是傳的口諭,也繃緊臉,認真宣讀口諭。
可就算如此,藍玉也感受到莫大的屈辱。
“涼國公,接旨吧。”杜安道提醒道。
藍玉抬頭道:“杜公公,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我不過就一個義子犯了些許小錯,不說他當年在討元戰場上浴血奮戰。”
“就說我藍玉,哪次不是跟著上位沖鋒陷陣的。”
“上位要殺我就殺,何至于如此羞辱我?”
杜安道神色唰的一下變了,道:“陛下口諭!”
還有?
藍玉一怔。
“藍玉,咱就知道你肯定會罵娘,咱警告你,你要論功,有的是人比你功績大。”
“你要是不服,就到宮里來。”
“咱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杜安道說完,便道:“涼國公,我也就是傳口諭的。”
“皇爺說了,你想去宮里,現在就去。”
“不過,奴婢要提醒國公慎重。”
“就在兩個時辰前,應天府遞交了幾十份卷宗,皆是與國公義子相關的。”
“這其中不是命案,就是強辱婦女,強占田地等……。”
藍玉猛然抬頭,他還以為是一個義子,結果是幾十個?
“國公若無其他交代,我就先告辭了。”
杜安道知道藍玉不會前往,轉身帶著一干人等就離開了。
今日之事,只怕還會傳遍整個金陵城。
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蠻橫霸道的言論,又要喧囂塵上。
“這藍玉真是居功自傲,無法無天,皇爺心頭了然,事先早就預料到了。”
杜安道內心搖頭,三皇孫有這么一個舅姥爺,真是禍福相依。
“義父……!”
藍安扶起藍玉,輕喚了一聲。
藍玉冷著臉,道:“你馬上去打聽,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兒這就去。”
……
杜安道回到宮里,對身邊的太監低聲吩咐一同,太監就轉道去東宮了。
他朝著謹身殿走去,站在殿門外,掏出手帕擦擦汗水,才邁步進殿。
“回稟皇爺,奴婢口諭傳到了。”
“怎么樣。”
老朱沒有之前的盛怒,異常平靜,還有心思聽朱允炆讀奏本。
“稟皇爺……。”
杜安道沒有任何遺漏,也沒有夸大言辭,原原本本的講述。
“皇爺爺!”
朱允炆聽得滿是怒容,道:“這藍玉也太驕狂跋扈了,竟敢不服皇爺爺的訓斥。”
“孫兒記得誠意伯青田先生說過,淮西勛貴都是一群驕兵悍將。”
“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老朱眼眸深邃,對朱允炆說的驕兵悍將,不置可否。
“你繼續讀。”
“是!”
……
東宮。
朱允熥接到太監的稟報,一股熱血猛然沖上腦門,整張臉變紅。
很快,熱血退下,紅潤消散。
他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平復心情,苦笑一聲。
“二爺,這涼國公簡直……。”
徐輝祖也是一言難盡之色,他真不好評價藍玉的。
只是看二爺的反應,真的有點感同身受。
“你派人去知會一下舅姥爺,就說這段時間在府上避避風頭。”
“臣這就去。”
徐輝祖前腳出去,后腳就聽到里面碎裂砸地的聲音。
二爺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啊。
只不過,二爺砸東西的內情,是絕對不能說出去的。
他只能權當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