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迫在眉睫。
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急切,整個金陵城上空,都壓著一股沉悶的氣息。
皇帝太老了。
隨時都有可能馭龍賓天。
在國本高懸,儲君無人的情形下。
大明等不起,陛下等不起,朝野都等不起。
所以,儲君人選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確立。
最早在太子下葬之前,最晚肯定在下葬之后。
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今年。
這幾乎成為王公大臣們的共識。
當(dāng)下,哪位皇孫或是藩王,誰要是被皇帝帶在身邊,幫助皇帝分擔(dān)國事。
那么儲君人選,就在陛下心中定下了。
只不過還差一道冊封詔書而已。
……
一連兩天,朝臣的奏本不斷上呈。
奏請老朱盡快冊立太孫,二皇孫朱允炆是絕佳人選。
很快,這一奏請,就遭到其他官員的反對,拿出三皇孫為太子嫡子,立嫡不立賢,當(dāng)立三皇孫朱允熥。
但這一批官員,在短時間內(nèi),就因?yàn)橛返膹椲溃蛘咂渌賳T的檢舉。
要么論罪流放,要么外調(diào)任職……。
在很快時間,就被邊緣化,難以再次上書。
不可謂不快。
詹徽動手,一下子就把朝中有異議的聲音給打壓下去。
作為吏部尚書,這就是他所掌握的權(quán)柄,帶來的威勢。
“殿下!”
王景弘快步跑進(jìn)殿內(nèi),看向三皇孫急切的說道:“都察院御史與禮部官員彈劾殿下,靈堂失禮,乃是大不孝之舉,奏請陛下要嚴(yán)懲殿下,警示天下。”
朱允熥目光如電,把反對的人給打壓了,轉(zhuǎn)過頭,就開始針對他來了。
大不孝!
這指責(zé)一旦坐實(shí),朱允熥就徹底的沒有爭太孫的資格了。
“陛下很重視這彈劾,在謹(jǐn)身殿召見文武大臣議事。”
王景弘急的不行,他怎么會不明白,這事對皇孫會帶來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
朱允熥坐不住了。
老頭子這是什么意思?
要公開對他處刑是不是?
“走。”
“去謹(jǐn)身殿!”
既然沖他來,他要是不在場的話,豈不是就如他們所愿了?
……
謹(jǐn)身殿。
老朱穿著一身素服,滿臉陰沉坐著。
底下分別文官與武官勛貴。
勛貴們陰冷的看著文官,彈劾二爺大不孝,這是直接把二爺給往死里陷害啊。
“陛下。”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惡意指責(zé)。”
藍(lán)玉大聲喊道,“允熥何來大不孝?”
“他三天三夜為太子守靈,衣不解帶的跪著。”
“這是大孝的行為,怎么在他人眼里,就成為大不孝了?”
“臣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何等用心險惡的人,才會這般彈劾允熥。”
勛貴們連連點(diǎn)頭。
文官那邊,有官員反駁道:“涼國公,皇孫守靈是事實(shí),但他在大鬧靈堂,爭奪孝子首位,驚擾了太子安息,是不是事實(shí)?”
“御史彈劾有錯嗎?”
另外有官員也是附和道:“就事論事,守靈是三皇孫應(yīng)該的。”
“但大鬧靈堂,不管如何就是不孝。”
藍(lán)玉怎么可能跟文官對得過嘴,文化上就處于先天的欠缺。
“放你娘的屁。”
藍(lán)玉破口大罵道:“允熥守靈不說,你們就盯著靈堂吵鬧不放是吧?”
“陛下,您看吧,連涼國公都承認(rèn),三皇孫在靈堂大鬧。”
官員趕緊說道:“這難道是孝子該有的舉動嗎?”
藍(lán)玉瞪大眼睛,嘴巴張得老大,“本公什么時候承認(rèn)了?”
“剛才國公說盯著靈堂吵鬧不放,是不是承認(rèn)這是事實(shí)?”
藍(lán)玉:“……”
我入你娘!
你們特么的怎么這么惡心人?
勛貴們也是頭皮發(fā)麻。
涼國公就是這么反駁,卻不想自己就落下的話柄。
湯和心頭嘆息,就藍(lán)玉這莽夫,他怎么可能是文官的對手。
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給陷進(jìn)去,成為針對三皇孫的幫兇。
他不得不站出來,道:“三皇孫乃是嫡子,該是跪在孝子首位盡孝,二皇孫不讓,依舊跪在首位,這難道不是僭越失禮,不顧兄弟身份,長幼之序的區(qū)別,強(qiáng)行霸占的行為嗎?”
“三皇孫不過是跪在該跪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大鬧靈堂?”
“當(dāng)初太子妃與二皇孫與三皇孫起了爭端。”
“怎么就成了三皇孫大不孝之過,難道太子妃與二皇孫就沒有錯誤?”
藍(lán)玉眼睛一亮,喊道:“就是。”
“允熥乃是太子嫡子,跪在首位天經(jīng)地義,二皇孫跪在首位就是僭越……。”
禮部官員反駁道:“二皇孫也是嫡子,他跪首位,別說本就應(yīng)該,陛下也是應(yīng)允的。”
李景隆也忍不住出聲,冷笑道:“那三皇孫也是應(yīng)該的,當(dāng)日陛下親自恩準(zhǔn)。”
事情最終還是回到老朱的身上。
朱允炆跪首位,老朱應(yīng)允。
朱允熥跪首位,老朱也應(yīng)允。
說來說去,他們都無法把責(zé)任推到陛下的身上。
誰敢啊?
詹徽看了看黃子澄等人,這時候開口,道:“二皇孫是嫡子,又比三皇孫長。”
“他是嫡長,跪首位符合禮法制度。”
“三皇孫胡攪蠻纏,大鬧靈堂,陛下顧及太子安息,才一時忍讓開恩。”
“怎么就成了三皇孫是嫡子,是天經(jīng)地義了?”
“難道因?yàn)楸菹乱粫r息事的做法,你們就覺得是正確的?”
黃子澄馬上要跟進(jìn)。
他們這次,就是準(zhǔn)備先借朱允熥大不孝的行為,將朱允炆推出來,一旦陛下認(rèn)可二皇孫。
那么大不孝的罪名,就能順勢的按在朱允熥的頭上。
從此杜絕朱允熥任何覬覦太孫之位的資格。
黃子澄要說的,就是添油加醋,把朱允熥在都督府說要做太孫的事,拿到臺面上來。
再次給朱允熥制造絕對不利的情況。
但黃子澄剛一開口,只說出一個字來。
殿外就傳來冷聲。
“誰說的,他朱允炆比本王這個嫡子,還要嫡,還要長的。”
“區(qū)區(qū)一個庶子,也敢與本王嫡子身份相提并論?”
朱允熥跨步走進(jìn)謹(jǐn)身殿,駐足而立,光線都在他身后。
他一身孝服白衣,腰間懸劍,左手扶著劍柄,向左稍稍傾斜,右手負(fù)在腰間。(參照老三國人物形象)
姿勢堂正,氣度軒昂。
眾人看不清朱允熥的神色,只看到那擋在光線前的挺拔身姿。
老朱一時有些恍惚,他好似看到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