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八月時光轉瞬即逝,
大明朝堂上下似乎并沒有中秋發生的事情而任何波蕩,
休沐之后的朝臣依舊像往常一般運轉著。
九月初一,
朱允炆確信自己已經完全馴服了小馬,
終于決定開始馴養大馬,
然而走到供養著戰馬的馬場,
看著巨大的身材差距,朱允炆感覺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被這高頭大馬一腳踢死,
實際上,讓他自己單獨馴馬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朱元璋心知肚明,所有皇家御用的馬都是幾代馴養之后完全祛除了野性的馬兒,
它們日常行走更加平穩,遇到危險更加鎮定,但對環境的適應性更弱,最適合在平穩的城中道路或者四平八穩的官道行走,而不適宜于復雜的行軍環境。
對于戰馬而言,朱允炆內心保持著應有的敬畏:“李成,你幫我馴除馬兒身上的野性,還要保證我的安全,能否做到?”
李成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但這也就意味著離開牧馬村,再一次變得遙遙無期,
朱允炆牽頭改進的拼接式水車在工部的驗證下需要關鍵連接件的巨大突破,
現有制造水平無法滿足連接件韌性和耐損性的要求,
他推動改進的肥料和肥田,農墾灌水改造工作更是受到了大部分人的抵制,
因為當前階段無法證明,你那五畝田的作物種植收獲更多,更具有進步性,
為了保證糧食的產出和收獲,又需要他自己進行漫長的實驗,
接二連三的改革、改進都失敗,
這其中巨大的挫敗感,不足于外人道。
但朱允炆沒有放棄,他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和姚廣孝的書信往來之中,
幾乎是將寶全部壓在了自己的四叔身上,
畢竟基礎工業的進步和基礎農業的進步是息息相關的,
所以幸運的是,姚廣孝那邊通過組織關系的改革,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
盡管短時間內,神機炮炮管制作還是難題,
但在燕王力主推動持續不斷地改革,通過將組織關系架構變得更加扁平化,合理分配不同知識水平的勞動力,建立新的組織關系情況下,
制作更高強度的炮管也許只剩下時間問題,
整個鐵冶所和軍器營負責炮管研制的人員進行了組織合并,并且根據負責的階段不同進行了分級,
比如負責鐵礦粗冶的人員被合并到了一個部門,熟練與新手人員被分入不同等級,負責不同具體的工作,
熟練工或者老師傅作為領導人,以文字形式或集體培訓班形式傳授部門所需的專業知識,短短幾日便可以培訓好一批新的“中等手”,
新人則是快速投入產業,在干中學習,完全摒棄了舊的老帶新模式在同一個環節浪費巨大人力的情況,
這樣的模式被快速復制到不同的“部門”,互相之間也不再以師徒相稱,而是姓名加“工”或者“小”加年齡稱呼,年長些的被稱為張工,王工,年齡小些,工作時間較短的則是小王,小李等,
當然,也有人對年長者尊稱老師,則是另一種層面的“師徒”。
隨著技術和人員可復制性的提高,巨大的煉鐵高爐也在北平不斷地升起,為這個尚處于山清水秀階段的國家帶來了“工業”的污染,
對于朱允炆來說,這無疑可以反哺他的精神,令他更加地振奮!
當然,推行專業技術,開辦專業夜校,并令技術人員取得一定薪水,則是解決了北平的另一個問題,
財政短缺的問題,
依靠土地的財政無法供養起龐大工業運轉所需要的人員,
而且要想讓部分務農甚至務學人員脫離土產,投入礦產冶煉之中,必須要巨大的利益誘使,
那么“玻璃”的制成,無疑是北平財政源頭開辟的一個巨大活水,
因為有了鐵冶的試錯,北平鐵冶所對礦物的認知拔高了幾個臺階,
從神機炮制作分出的玻璃小隊在短短半個月的實驗,就解決了礦物的調配問題,制造出了成品的玻璃,
玻璃相對于寶石,琉璃等,更加純凈透亮,完全可以取代油紙,鑲嵌在窗戶上,
并且各種異狀玻璃制品,在光線的照耀下令人目不暇接,
燕王獻禮中秋的玻璃杯,一經推出,便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姚廣孝親自帶貨,深入了金陵,杭州兩地,大量江南的老錢第一時間就嗅到了商機,派出人嗎往北平洶涌而去。
其實玻璃的制作要比鐵的冶煉簡單得多,無論是火焰所需要達到的溫度,還是對穩定性的要求,都不及鋼鐵冶煉的萬分之一,
所以玻璃制造業很快就對冶鐵實現了反超,更是對越來越物美價廉的煤礦實現了反超,成為了北平的支柱產業。
當然,因為供給中央的關系,作為中秋賀禮,玻璃杯的價格還很昂貴,
玻璃制品的產量也在爬坡,目前還處于有價無市的階段,
所以北平賺到的,基本都是有錢人的錢,和味精掏錢的口袋基本一致,
就算還沒開始大批量地掙錢,但這已經極大地提高了北平所有人的信心!
在最新的信件里,姚廣孝說到了玻璃的制作冶煉有了新的突破,可以試制“凹鏡”和“凸鏡”,
最多再過一個月,也許就能試制出符合朱允炆要求的“凹鏡”和“凸鏡”了,
不過以上這一切都不是最令朱允炆欣喜的,
他恨不得親筆寫信,大力贊揚姚廣孝和朱棣在工業化進程中做出的貢獻,
過去幾個月的彎路沒有白走,提供了寶貴的試錯經驗,
想當然地利用過往組織架構提升生產力,基本是一條死路!
他沒想到,新型組織模式的推廣竟然如此輕松,
姚廣孝也許是借用了自己的佛教身份,也許是燕王力排眾難的強大魄力,也許發生了更多他想不到的事情,
總之,回到基礎,
在這樣的封建時代,更加高效率地進行組織工作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也就是朱允炆在八月的回信中解決的問題,
權力和利益都不是組織的關鍵,對關鍵技術苦思冥想難以突破也不是神機炮研制陷入泥潭的關鍵,
對某些技術性格問題是否能達成共識才是阻礙組織形成合力的關鍵,
如果實施者不能準確理解領導者話語背后的深層含義,那么很多事情都不能順利地進行,
相較于金陵這邊推廣新學,實行文化掃盲運動的艱巨,
燕王所轄理共治的北平府推行掃盲,進行基礎的專業相關的文字教育感覺好像簡單得多,
有了文化教育這個大殺器的加入,所有的工人在專業知識的掌握和認知上都是一致的,
即便存在某個人不理解某個關鍵問題的可能,也很快就能通過上行下達,扁平化的架構很快得到答案,
朱允炆想在金陵做的事情,實用性的知識技術傳播,被朱棣以另一種形式在北平完成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完成?
“玻璃賺錢只是一個口子,快速打開錢財的口子,用鐵器掙錢,才是煤鐵豐富的北平應該做的事情。”
朱允炆止住了內心的激動,對蔣瓛說道,
“姚廣孝的擔心是正常的,害怕我們煽動本能讀書做官之人前來為工,動搖國本。”
“但是,國本不是由讀書人創造的,正是由這些種田的,在煤礦,鐵礦和鐵冶所里上勞工的百姓們創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