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六部武司的官兵忙了一晚,終究是沒有找到那兩個反賊的半點蹤跡。
起初只是緝武司和刑武司的官兵在搜查,到最后,除了鎮守皇城的御武司仍然固守不動,就連看管武庫的傳武司和鎮武司都象征性地派了些人手出來搜查。
至于監武司,更是在皇城中的刀光沖天而起的時候,就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隨即加入了搜捕的隊伍之中。
不過縱使及時做出了反應,第二天早上,監武司的指揮使花青,也仍然接到了罰俸三月的詔書。
看著其中“玩忽職守,致使賊人深入京師腹地”的字樣,花青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然實際上,洛都的防衛是由監武司、御武司、緝武司、鎮武司所共管,可按當初六部武司建立時劃分的職務,監管天下武者的確是監武司的職責。
現在有實力強大的反賊潛入洛都,并且在水牢前大鬧一番后成功脫身,他身為監武司的指揮使卻毫無覺察,自然難辭其咎。
雖然實際上監武司如今在洛都的勢力十分有限,可真到了追責的時候,這鍋還是要扣在他的腦袋上。
花青搖了搖頭,將詔書恭恭敬敬地收好,隨后看向一旁,與自己一樣被罰俸三月的副指揮使方顯才。
方顯才的臉色顯然十分苦悶,見自家老大看過來,不由得抱怨道:
“這回分明是緝武司和刑武司背著咱們暗自謀劃行動,怎么如今事情沒做成,反而還怪起我們來了!莫非……”
后面那句“莫非圣上也老糊涂了不成?”,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在場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花青瞥了自己的副手一眼,知道這小子又是在拿話激他呢,如今緝武司和刑武司背后都隱約有那兩位殿下的影子,出了事,自然輪不到他們挨罰。
近兩年,這樣的鍋監武司沒少背,花青也知道手下人不容易,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貿然站隊,縱然一時好過些,可萬一走到頭了發現是死路,想回頭卻就晚了。
于是這會兒也就當作沒聽出來方顯才的意思,只是隨口道:
“他們做什么,是他們的事,有疑似神火教的宗師潛入洛都,咱們事先沒打聽到消息,便是咱們的失職,這件事已經過去,休要再提。”
見方顯才擺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郁悶樣子,花青又笑罵道:
“瞧你那副哭喪著的臉,少了這三個月的俸祿,難道能要你的命不成?若是沒錢喝酒,大不了我請你幾頓就是了。”
“大人的這句話,屬下可記下了。”
“記吧記吧,你就這個記得清楚!”
花青無奈地擺了擺手,隨即道:
“說些正事吧,近些日子的失蹤案可有了眉目?還有那個百戶的缺,可有合適的人選了?”
說到正事,方顯才的臉色也變得正經起來,回答道:
“這幾起失蹤案,底下的弟兄們還在查,目前已經找到了些線索,估計再過些日子就能查清,至于百戶的人選……”
方顯才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屬下本來已經擬定了人選,可昨晚上頭忽然來了信,說是要推選一人擔任百戶的職位。”
花青聞言,眉頭一挑:
“哪里來的信兒?”
“宮里頭,御武司的那位指揮使。”
“……推選的什么人?”
“屬下昨晚已經查清了,原本是個混船幫的,但似乎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近幾日忽然和烏鶴山莊搭上了線,成立了一個什么春曉商會,似乎所圖不小。”
花青皺了皺眉:
“他的武功如何?”
“前幾日剛有人去錄過武冊,在二流武者中,應當算是比較強的。”
“嘖,既然上頭發了話,那就按上頭的意思辦吧。”
方顯才點頭稱是,正要離開,便聽花青又說道:
“叫人往宮里頭也傳個信兒,就說我下午想找老爺子喝杯茶,問問他有沒有時間。”
“是。”
方顯才這回是徹底離開了,安靜下來的房間中,只剩下花青一人。
他坐著發了會兒呆,目光又瞥過窗外,一棵柳樹正被風吹拂得柳枝飛舞,它柔軟的柳枝,在風的面前顯得如此無力。
“希望是我想多了……”
……
熱鬧的街道上,徐盛安和上官飛雪并肩走著,他并沒有做什么偽裝,畢竟在洛都,他明面上的身份還是挺能經得起查的。
右臂的傷還沒徹底好,甚至也不知今后能不能好得了,但至少還能進行簡單的活動。
徐盛安便將手背在身后,在上官飛雪身邊晃悠晃悠地走著,仿佛是哪家和女性好友出來逛街的公子,完全看不出昨晚,他曾經在水牢前重傷百里吾,并且從朝廷宗師的手上逃出生天。
昨夜的搜查從徐盛安逃離水牢的方向開始,幾乎翻遍了半個洛都,許多百姓都大半夜地被六部武司的官兵叫起來搜查。
以至于到了今天,只要走在街上,耳邊便總能聽見自街邊巷口傳來的討論聲,關于昨晚的騷動,人們議論紛紛,說法不一。
徐盛安這會兒便聽見旁邊的茶攤,有一伙兒閑漢談論道:
“你們可知道,昨晚為何鬧出那么大動靜?”
“我聽說,好像是查什么反賊。”
“胡說,我大姨的二兒子在緝武司當差,我親耳聽他說的,是皇帝的一個妃子和侍衛私奔了,皇帝今晚找人侍寢,結果到了房間一看,里頭沒人,這才火急火燎地叫人挨家挨戶地找。”
“他媽的,你這是哪兒聽來的扯淡話?昨晚我家可是有官兵來過的,人家嘴里明明說的是捉拿反賊。”
“你傻啊,皇帝老婆跑了,他能叫人知道嗎?肯定要尋個別的由頭掩蓋一下,我這是內部消息。”
“其實你們說的都對,我三舅家的大兒子也在緝武司當差,他跟我說,是有個神火教的反賊假扮侍衛,半夜將妃子拐跑了。”
“哦~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你們這幾個一天天的就會瞎吹牛,我堂兄才是真在緝武司當差的,他親口跟我說的,是水牢里關著的神火教兇人越獄了,這才徹夜挨家挨戶地查!”
正說著,便見旁邊走過來兩個緝武司的官差,一把將方才說話的那人按住:
“聚眾造謠生事,跟我們走一趟吧。”
那人立即慌了,辯解道:
“啊?大人,我說的都是真話!你要抓也該抓他們啊!”
然而兩名緝武司的官差對他的辯解毫不理會,拽起來,便直接將其押走了。
剩下的幾個閑漢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搖了搖頭道:
“我看小子才是吹牛,還是我消息準確。”
“我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