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這片曾經屬于飛鳥和流云的領域，此刻已成為決定戰場生死的棋盤。

王道深知，誰能主宰這片蒼穹，誰就能撕開硝煙的帷幕，洞悉敵軍的動向。

為了打贏第二次阿圖瓦戰役，不列顛和高盧的飛行員們，頂著漢斯新式戰術的收割，義無反顧地充當著地面部隊的眼睛。

就在勇敢的偵察機群向他報告了老橡樹洼地的異常活動后不久，刺耳的引擎尖嘯和爆豆般的機槍聲便撕破了高空的寧靜。

王道站在旅部掩體門口，手中還捏著剛剛譯出的偵察報告，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西南方的天空。

只見幾架涂著高盧藍白紅圓形徽章和不列顛紅白藍同心圓標志的雙翼偵察機，正如同受驚的麻雀，在更高的空域倉惶地規避俯沖。

它們的后面，幾架涂著鐵十字，外形更顯凌厲的漢斯戰斗機，如同嗜血的鷹隼，緊追不舍。

“噠噠噠噠——！”

一串曳光彈撕裂空氣，精準地咬住了一架動作稍緩的高盧偵察機。

機翼瞬間被打穿幾個大洞，木質的骨架和蒙皮在火光中崩裂！

那架飛機如同折翼的火鳥，拖著濃煙和烈焰，在空中劃出一道凄厲而絕望的弧線，朝著遠方的地面直直栽落。

最終，化作地平線盡頭一團驟然騰起、又迅速被硝煙吞沒的橘紅色火球。

緊接著，又一架不列顛的偵察機被擊中，冒著黑煙，搖搖晃晃地消失在視野之外。

王道靜靜地站在那里，冰冷的風吹拂著他軍裝的衣擺，卻吹不散他眼中那團驟然點燃又迅速被冰寒覆蓋的火焰。

他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傳來的刺痛卻遠不及心頭那沉重的鈍痛。

如果發生在以前，對于空軍兄弟的墜毀王道可能只會表示遺憾，但如今他可是研發射擊調節器的負責人啊！

這種當著他的面把友軍飛機擊落就如同當面被牛頭人一樣，這哪是打飛機啊，這是打他的臉啊！

等打完這場仗，射擊調節器也該提上日程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瞬間驅散了所有的悲憤，只剩下一種冰冷的決心。

至于報告得到的消息，一個漢斯加強團。

王道對于如何處理這個加強團心里其實早有對策，不過他倒是對加強團這個稱謂有點陌生。

簡單思索了一番后，這才想起漢斯的軍隊在1915年進行了軍事改革。

由于戰局的失利，漢斯高層迎來了大洗牌，漢斯撤銷了步兵師內常設的旅級指揮部和番號。

這是戰時漢斯編制最顯著的改變之一。

1915年后，常設的步兵旅在主力野戰部隊中基本消失。

旅級單位主要存在于騎兵、部分二線部隊或作為臨時性的戰役編組。

其主要原因是簡化指揮鏈，因為在僵持的塹壕戰中，從師部直接指揮多個團被認為更有效率，減少了一個指揮層級。

其次就是節省軍官，撤銷旅部和旅參謀人員，可以將這些有經驗的軍官充實到更基層的單位或用于組建新的師。

因此如今面對的加強團其實可以看做是弱化版的步兵旅。

這么看來，馬恩河戰役的影響確實太大了。

霞飛為了派系平衡可以壓制他這支改變戰局的利劍，漢斯為了效率和資源可以拆解自己成熟的指揮體系。

在更高層的棋手眼中，士兵的生命、戰術的優劣，或許都只是達成政治目標的籌碼。

他厭惡這種算計，但身處其中，又不得不洞悉它，利用它。

漢斯的加強團，火力猛，兵力足，來勢洶洶，但它指揮結構的簡化，也可能成為它致命的弱點。

反應可能不夠靈活，協同不夠順暢。

尤其是在這復雜夜戰和突然遭遇的情況下！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間點燃了王道眼中冷靜的火焰。

感慨歸感慨，戰場容不得半點猶豫。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中的深邃與感慨瞬間被銳利的決斷取代。

“凱爾！”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驅散了掩體中因等待而彌漫的壓抑。

“在！旅長！”

“命令！”

王道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老橡樹洼地與南岸林區之間的區域。

“所有火炮，瞄準洼地！高地觀察員給我死死盯住！等漢斯那支加強團全部進入洼地中心區域立刻開火！”

他的目的就是要先打亂這支部隊的進攻節奏，順便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偷襲已經暴露。

王道就是想把他們架在火上烤，逼著他們發起總攻。

畢竟來都來了，與其躲在后面挨精準的炮彈，還不如直接攻上去，萬一得手了呢？

隨著夜幕如同厚重的黑天鵝絨幕布，徹底籠罩了戰場。

高地方向的廝殺聲似乎也被黑暗吸收，變得遙遠而沉悶。

洼地方向，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高地觀察哨的視線被濃重的黑暗和起伏的地形嚴重限制。

凱爾帶著一絲焦慮的聲音在掩體內響起。

“旅長，觀察哨報告，目標已大部進入洼地，但具體位置和隊形…無法精確判斷！夜太深了，地形也復雜！”

王道沒有立刻回應。

他站在地圖前，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掩體的原木和外面厚重的夜幕，直接投向了那片死寂的洼地。

“命令炮兵開始準備，我要親自監督。”

王道走出掩體，炮火預警隨著火炮們開始架設被瞬間激活，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鏈接上了炮營陣地上那些已經昂起炮口。

俯瞰視角下，被濃墨般夜色覆蓋的戰場洼地一覽無余地展示在他的眼前，雖然大部分區域依舊模糊不清。

但在洼地的中心區域，他能隱約察覺到有一大團黑影在移動，他們輕裝前行，動作迅速。

若非偵察機這種放在一戰降維打擊的視野優勢，還有他炮火預警外掛，這波偷襲還真有可能讓他們得手。

“炮營，坐標修正！”

隨著象征著炮彈的紅圈在視角下一個一個出現，那些即將走入紅圈內的漢斯士兵還沒意識到迎接他們的是何等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