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擦干了身體，穿好襯衫，套上新縫制的教袍后，這才走出了洗漱用的白色帳篷。

此刻夜色如水，正是月圓之日，照得西德蘭軍營地的一切都散發著銀芒。春天的夜晚依舊很冷，甚至因為降溫幅度大的緣故，反而還比冬天更難熬些，好在新教袍加了一層厚厚的鴨絨，保溫的效果更是相當不錯。

梳洗完畢后，勞倫斯就要去面見艾德華三世，這位目前自己侍奉的君主。他對勞倫斯這段時間的經歷很感興趣，哪怕目前是戰時，他都要求勞倫斯一定要找個時間過來和自己詳細講講。

勞倫斯當然也只好奉命，趁著今夜月色不錯，又沒有什么重大的軍事會議，他便主動前往王帳，拜訪這位“偉大的征服者”，順便也可以推銷推銷自己的理念。

營地很大，勞倫斯走到汗都又出來了才來到王帳的面前。

艾德華三世的王帳與其他高級軍官們的帳篷并沒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珀西告訴他具體的位置，勞倫斯還真不好找到。與艾德華三世那豪華的大船不同，對于一名國王，這帳篷的確是有點樸素的過分，甚至看起來和勞倫斯的那頂差不多。

是出于防止敵人劫營的緣故，還是為了彰顯自己與士兵同出同住的作風？

勞倫斯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他在帳外站了一會打了打腹稿，結果就看到軍事大臣約翰.剛特從王帳里鉆了出來。

“是你？”剛特大臣很詫異，勞倫斯一個與軍事無關的神職人員，深夜來拜訪國王做什么？

“剛特大臣，好久不見了。”

勞倫斯笑著向胖胖的剛特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呃......嗯，的確好久不見了，勞倫斯牧師。傳教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了？”

剛特也回以頷首，隨便問候了一句。

“呵呵，陛下從本國帶來的軍隊都很虔誠，不太愿意改宗。但是目前來看，情況已經改善了不少了，陛下畢竟已經是西德蘭古往今來最偉大的征服者，能有這般進展，也是全賴陛下的威名。”

勞倫斯故意把話說的很大聲，好讓帳內的艾德華三世也聽得見，既然剛特才剛出來，那么國王一定是醒著的，自己拍的馬屁可不能白費，

“你謙虛了，勞倫斯牧師。你走了之后，我和陛下才意識到過往你的工作是多么卓有成效。上個月，光是小規模的嘩變就發生了好幾場。要讓這些新調過來的士兵去攻打一個圣教國家還是不太容易啊......明明之前就都好好的。”

剛特大臣嘆了口氣，也不再逗留，簡單地和勞倫斯告了個別，就轉身離開，他還要親自去清點一下那些運過來的新型臼炮，為了打造這些口徑比上一代還要大一倍的玩意，西德蘭本就孱弱的財政已經將近崩潰，可不能出半點閃失。

“那再見了，剛特大臣，早點休息。”

勞倫斯揮揮手，告別了剛特大臣。他終于打好了腹稿，把那些能說的部分都給羅列了出來，不能說的則可以一語帶過，在通報門口衛兵并得到許可之后，勞倫斯這才進入了王帳之內。

掀開簾子，勞倫斯的第一感覺就是，王帳的內飾正如它外表所展示的一樣，十分樸素，唯一看起來奢侈的地方就是那幅被掛起來的巨大油畫，鑲著金邊外框，有半身那么高，而艾德華三世正站在那油畫前，擋住了勞倫斯的視野，使他看不到畫的具體內容。

“陛下......”

勞倫斯對著艾德華的背影屈膝行禮，國王這才好像如夢方醒般轉過身來，又顯出了那副在人前的威嚴一面：

“勞倫斯卿，朕很高興你來了。”

“謝陛下，正如前日所約，我來是為了給您講講蘭納里亞的具體情況，希望對戰事能有所幫助。”

“不，勞倫斯卿。前日所言，朕話并沒有說全。”

艾德華三世笑了笑，坐到了那張臨時御座上，伸出一只手臂，指向一旁明顯要矮得多的小馬扎：

“勞倫斯卿，你先坐下吧，不用講那么多禮數，我們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

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聽起來這么奇怪？

勞倫斯不解，但還是到馬扎上坐下，看看國王接下來到底要說什么。

“這段時間勞倫斯卿的確是辛苦了，剛從法洛林人的手中逃脫，現在又要擔起幾萬人的傳教工作，有你這么忠心的臣子，朕心甚慰啊。”

“陛下過譽了，讓每個士兵都能得到救贖，都能忠于國王陛下就是我最大的快樂之一。”

“嗯，樂在其中嘛，很好啊！可惜朕的士兵們卻不能做到以殺人為樂，并樂在其中啊。罷了，也不說這個，朕一直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不知勞倫斯卿能否為我解惑？”

艾德華三世話鋒一轉，目光炯炯地盯著勞倫斯。

“陛下但問無妨，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勞倫斯擺出一副毫不露怯的樣子，在心中做好準備應對可能的非難。

“很好！朕要的就是你這個態度！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勞倫斯卿，你覺得大陸的圣教如何？”

“嗯，請陛下恕臣言辭粗魯，但在臣看來，大陸教會里的那群人，尤其是真正的掌權者，要么是酒囊飯袋的廢物，要么就是偏執狂熱的迫害狂。”

“哦？你作為一名大陸教廷資助的神學生，竟然對教廷是這樣的看法嗎？這倒是讓朕感到很意外啊。”

艾德華三世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陛下有所不知，臣實際上曾經也不過是教會橫征暴斂的工具罷了，有幸窺得過大陸教廷的黑暗一角，自然是不會對其有什么好感。”

勞倫斯在心里回憶起來過往在神學院的種種，的確是找不到任何教會給自己帶來好感的記憶。哪怕勞倫斯早就放棄了所謂伸張真理的想法，但這也并不妨礙他鄙視大陸教廷。

“在臣看來，他們代表不了主，只是空有其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完勞倫斯的回答，艾德華三世卻突然發出一陣狂笑，聽得勞倫斯心中一緊，止住了話頭。

“陛下何故發笑？”

“代表不了？你還真是大膽！勞倫斯卿，你可知道朕還算是大陸圣教信徒的一員，你這個異端，這么在朕面前說話，該當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