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攣鞮烈
- 自愿入網:求攝政王謀我余生
- 鞠一捧月色
- 4478字
- 2025-06-10 16:57:52
“見字如面,順問君安:
今日春分,春雨初生,春林初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進入了王城。越過沙土邊疆,是望不到邊的曠野草原,生平十八載,第一次看見這么廣闊的天地。仍是初春時節,離京時,草色遙看近還無,此時此地幾近相同。我想,到夏季時,應當更為壯闊吧,書上是這么寫的,不知道還會不會看見。
這里風很大,卷裹著黃沙漫漫,白天迷人眼,夜晚氣溫驟降,我想我是幸運的,有村民說夜晚會有沙塵暴,我還沒有遇見,這里盡是狂風怒號,行進途中會稍慢下來。
很多牛馬羊,在低頭啃食草皮,它們不怎么會注意是否有遠來客經過。尚在南越時,頂多只有幾家百姓,養了寥寥幾只,南越的草沒有那么肥,百姓困苦,養不起太多。對了,這里有一首民謠,歌唱草原的,等我回來彈奏給你聽,沒聽過我彈琴吧,我琴藝尚可。
我一進匈奴城門,就有人審問來歷,還好有你給我的令牌,他們一路將我護送到王城腳下,這是我進城時,最后一封絮叨的信了,一路上并沒有什么好玩的,連王城也比不上我們京城繁華,那是我見過最繁華的城,我從去年初來時就向往。而這里,草原,牛馬羊,這些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他們草原有一種叫奶茶的東西,味道還不錯,咸口的,有機會你也嘗嘗。
不要著急,等我找到了蘭因公主,我就同你講。如果我還能活著,我想回到南越再看看,再以后就隨你了,聽你安排,你說去哪我就去哪。
也許你不會同意,那也無妨,我年尚幼,以后有時間重回故里,我安定十七載,一生中也當漂泊幾年。
我唯獨放心不下父母,看在我也跟了你一段時間的份上,瞞著他們吧,他們沒那么多壞心思,當時也不過是受東燕挑撥,才做下錯事,再是托付他們小心東燕,切勿輕信別人。
如果可以的話,你再保護南越一些日子吧,南越一個蠻夷小國,不比后夏國力強盛,百姓日子有些艱難。
你不要嫌我絮叨,講話沒有邏輯,我只能跟你講這些了,想到什么便寫點什么,總覺得還有很多話沒說完,你再聽我念叨兩句吧。
你在干什么?吃了什么?睡的怎么樣?我走以后有沒有碰上心儀的姑娘,太后沒有找麻煩吧,公主他們如何?如果有心悅的姑娘,請讓她再等一等。
你再回我一個嗯好不好?我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落款,攝政王王妃。
這是他第一次落款王妃。
陳行遠看了幾封信,一共在他出國境之前回了一封,挑著他的問話簡單回答,寫下來竟也洋洋灑灑小一頁紙來,很多話她都用一個嗯字概括,也不知道慕容璋收到之后是什么心情。
等了那么久的回信,竟只是嗯了一封。
陳行遠注視著最后一句,許久后,將信件全都收起來。
“王爺,太后有請。”青萍敲了敲門,在門口喚道。
陳行遠一甩玄色袖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有丫鬟提早通報,推開了大門,她走至屋內,仍是那間寬敞明亮的大廳,最前方坐著太后,表情祥和,身后一個柔弱的看不出男女的人正給太后捶肩,小桌上正倒了兩杯溫熱的茶,還有幾塊小點心。
一見陳行遠進來,太后表情幾不可見地崩裂一瞬,隨即恢復原樣。
“母后找本王何事?”陳行遠未行禮,語言也并不太尊重她。
身后那個人一見她進來,眼睛就粘在她身上下不來了,眉目間含羞帶怯,雙頰泛紅,輕輕咬著下唇,望向她時如盈盈秋水,一身水墨配色的衣裳,襯得他膚色如瓷玉一般白皙透亮。
陳行遠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太后擠出一個笑來:“攝政王為國辛勞,哀家也是看在眼里,但攝政王也該成家了,既然哀家以前選的姑娘攝政王不喜歡,今日哀家帶了一位,這是太尉的一位后輩,快來見見攝政王,可還喜歡?”邊說邊把后面的人拉過來。
陳行遠這才仔細看他一眼,原來是男的,乍一眼還真沒看出來是男是女。
他面容姣好,此時正含羞帶怯地低著眉眼,柔柔地朝她喊了一聲:“王爺。”
陳行遠一陣無語,轉身就走。
以前給她介紹美人就算了,現在給她介紹男美人?
太后急忙叫住她:“別著急走啊,攝政王再看看呢?還看上誰只管給哀家說,哀家給你帶回來。”
陳行遠止步道:“不勞母后費心,兒臣已有王妃人選,只差大婚。”
這個王妃名號也挺好用的,也能擋擋他們亂七八糟的給她塞人。
太后笑了笑,舒緩了身體靠在椅背上。
“王爺啊,聽哀家一句勸,這男人嘛,畢竟不能延續后代,攝政王喜歡,玩玩就是了,這王妃的位子,還得找一位主母來,而且攝政王啊,你能保證那異國質子,他就沒有二心么?”
陳行遠回頭看向她,略狹長的眼里滿是不屑,她聲音低沉:“母后只管頤養天年,不用操心這些小事,兒臣心里有數。”
太后笑的更開心了:“那么攝政王,讓哀家猜猜,王妃他,是不是被你送去匈奴了?”
陳行遠并不意外,他的行程沒有隱藏,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去了哪個方向。
太后繼續分析道:“攝政王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想必匈奴是有攝政王想要的東西,想來哀家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哀家只問,王妃還能回來嗎?”她挑釁一般的問。
那男子站在一邊,心里有點打怵,這些話讓他聽見,他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陳行遠看了她好一會,突然拍拍手笑出聲來:“不愧是太后。”
太后站起身,將男子往外推了推,哈哈一笑:“攝政王啊,看看吧,他怎么樣?論模樣,論家境,不比你那個蠻夷質子差吧?”
陳行遠不屑道:“差遠了,本王向來不喜歡庸脂俗粉。”
她可不傻,這太后總是想把她自己的人往她的府里塞,這男人更是不避諱的,直接是太后娘家太尉的人,她可不敢要。
太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起來,帶著嘲諷:“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未來王妃,世人羨慕,轉頭就被我們不近女色,一見就給名分的癡情子攝政王給賣了!哈哈哈太可笑了……他是不是還不知道呢,那么信任你,義無反顧地替你去了匈奴。”
頓了頓,她又說:“果然攝政王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養了他兩個月,從營養不良的小草養成漂亮的小花,多單純的小花啊,只需要為他澆澆水,他就心甘情愿的為你做任何事,甚至為你去死,可惜啊,他到死都不會發現,他只是你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而已,攝政王才是最無情的那一個。”
陳行遠面無表情,安靜聽著太后發癲一樣的講話。
那男子早已悄無聲息后退了好幾步,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沒想到太后突然想起來了,指著他問:“攝政王,哀家真心實意,不要不識好歹,如果攝政王看得上,帶回去玩玩,如果不要的話……”她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陳行遠隨口道:“殺了吧。”
那男子面色煞白,急忙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太后饒命!攝政王饒命!”
太后并不意外這個回答,不在意道:“殺了便殺了吧,反正只是禹國余孽罷了。”
正打算喚人進來,卻見陳行遠此時盯著那男子的臉,她覺得好像發現了什么一樣,笑了笑:“抬起頭來,讓攝政王好好看看你。”
男子停下了磕頭的動作,手指緩緩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就那么抬起頭來,他垂了眼瞼,輕輕啜泣著,模樣可憐又嫵媚。
太后不介意多問一遍:“怎么樣,攝政王,不比那蠻夷差吧。”
陳行遠點頭:“多謝母后,本王要了。”
太后一愣,不明白陳行遠為什么突然又收下了他,她仔細地看了看自己都有些記不清名字的男子,好看,但脂粉味太重,又太柔弱,其實在她看來,也是比不上那個慕容璋的。
她見過那個慕容璋,也聽聞過不少事情,他雖弱但卻并不柔,最起碼不會像他一樣,膽小,總是哭哭啼啼的。
難道……陳行遠偏偏喜歡這一掛?
太后表情古怪了起來。
那男子一聽,面上驚喜,連忙跪行了幾步,跪到她的腳邊風情萬種地謝恩:“謝攝政王恩典~”
太后也不由得一陣惡寒,這人撒嬌功夫竟比女子還強些,她實在欣賞不來。
“既然攝政王喜歡,那日后便由他伺候你吧,好了,哀家也乏了,你們回去吧。”太后隨意敷衍了一陣。
她今日心情大好,不光是在嘴上打壓了陳行遠一次,更是朝堂上,被她揪出來的那個位子,最后還是她的人上去了!
兩人告退之后,太后才沉思起來。
陳行遠最后才說要,如果想要為什么不早點說,難道她那時才仔細看他長相,發現正是自己喜歡的,順勢就要了?
按照她的性子,就算是長的合自己心意,只要是她推薦的,她定然不會要來,那跟養了頭饑餓的狼在身邊有什么區別?還得時時刻刻提防那頭狼有沒有背后捅自己一刀。
陳行遠不會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的。
不對,不對。
她怎么忘了這一點,她是在說了禹國余孽之后,她才要的人。
太后眼睛閃過一絲光芒。
她說怎么這么不對勁,難道她已經跟禹國余孽勾搭上了?可禹國太子早已經死了,就算剩下幾個余孽勾搭上她陳行遠,又能翻出什么浪來?
那男子亦步亦趨地跟在陳行遠身后,一直回到院子里,陳行遠才吩咐青萍:“給他安排一個住處。”
青萍一臉疑惑,還是給找了個屋子住,看了看附近沒人,好奇問道:“你是怎么來的?”
那男子眼里像又有了點點淚,看向她時柔腸萬千,嚇得青萍也不敢問了,一溜煙跑了。
陳行遠去見他時,他已經卸下了濃妝,他長相并不陰柔,甚至有幾分硬朗,只不過偽裝的太久,舉手投足間那種風情還是有點改不過來,眼波流轉間仍然帶著兩分嫵媚。
他連忙下跪,恭敬道:“攝政王。”
陳行遠思考了一瞬:“你是池玉的人?”
他解釋道:“是,當年任務在身,遠離林間城,等我回來時,卻聽說公子已然逝世,打聽到公子將所有人全都交托給了攝政王,我本也想投誠,卻在邊疆時被太尉之子撿了回來,直到前兩天他們說要找個人獻給攝政王,他們就把我送過來了。”于是蟄伏了這么長時間,他終于來到了陳行遠身邊。
陳行遠不疑有他,既然是池玉的人,那就不該懷疑。
池玉……
說起來,她已經有一年多沒去看過他了。
陳行遠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再等等吧,等過谷雨,她就去看他。
……
慕容璋被領著進了王城,城門上寫著他不認識的字,想來是他們的語言。
一路上聽了不少這種語言,他已經能聽懂簡單的詞句了。
這應該是他們的都城,圖門。
進了城,能明顯看出來跟他們漢人的區別,他們磚土建造的房子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氈包,也就是蒙古包,他們稱作,穹廬。
有大有小,大的是公眾場所,小的則是個人私地。慕容璋走馬觀花,很快被帶到了最大的氈包處。
帶領他的一人用漢語說道:“請等一等,我去通報。”不太標準,但并不妨礙交流。
慕容璋在門口等了等,而后被請進去。
他緩步走近,腳步穩健,脊背挺的直直的,盡管他只是一個人,也依舊保持著尊嚴。
他面容清冷,眼底冷冽,一身玄色漢服顯得格格不入,卻又高貴,他能明顯感覺到兩側人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向他,卻又帶著探究和不懷好意。
最前面站著一個男人,皮膚黃黑,身穿藍色民族服飾,衣領處縫著淺淺的羊毛,眉峰硬朗,眼神如鷹隼般鎖定著他的身影,陰鷙兇狠,卻又帶著趣味,側臉一道深深的疤痕,更添了幾分兇色。
慕容璋不卑不亢,行以匈奴禮節:“后夏使臣慕容璋,見過左賢王。”
左賢王,也就是太子。
攣鞮烈挑眉奇道:“你怎么一眼就知道我是左賢王?這里可站了兩個人!”
慕容璋對上他的眼睛:“氣質。”
攣鞮烈愈發有興趣了,仰天大笑道:“好,好,你叫什么名字,攝政王王妃?”他慢慢走近,眼里帶著滿意的神色。
打量的目光實在有些難受,他不著痕跡地蹙眉,繼續道:“慕容璋。”
攣鞮烈的目光落在他嫣紅的嘴唇上,帶著強烈的占有和侵略,很肆無忌憚的投來齷齪的目光。
他冷哼一聲:“什么王不王妃,一旦你進了這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也不再是什么王妃了。”
慕容璋沒有說話,眼底的冰霜凍結,不帶一絲溫度。
攣鞮烈看著他的眼睛,忽然一拳打在他臉上,他不察,被打的偏過頭去,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
嘴角疼得沒法扯動,連帶著耳朵好像也有了些嗡鳴聲,發冠散落,他舔了舔后槽牙,有一顆已經有些松動了,隱約有液體從嘴角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