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看見了蘇令儀當沒看見，蘇明月也冷哼一聲。

蘇令儀略過她們徑直走進去，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蘇明月似乎還想再嘲諷兩句，趙氏沖蘇明月搖搖頭，隨后出去了，蘇明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溫瓊瑛一眼，隨即追出去。

良久，待香爐里的香快燃盡了，蘇令儀開口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眼下靈堂內只有她們二人，這是對誰說的話不言而喻。

溫瓊瑛抹了把眼淚，酸澀的聲線開口：“外祖母帶我去寺廟祈福……祈福我能有個好姻緣，能找一個好郎君……當時天色已晚，蘇明月提議先在寺廟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回來。”

“可是……可是……再醒來時我床邊有一個陌生男子……”

溫瓊瑛哽咽出聲，似乎還沒從那天的陰影里出來，她突然抬頭看著蘇令儀，神色有些激動！

“我不認識他！我不知道，不是我！”

蘇令儀沒什么表情地繼續聽她往下說。

“當時蘇明月帶著一堆人過來找我，然后……然后這件事情就……被傳開了……”

“外祖母被氣的一病不起……之后……”

溫瓊瑛有些擔憂地看了蘇令儀一眼，但她發現對方沒什么表情后心里那顆大石頭頓時更加不安穩了！

蘇令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溫瓊瑛察覺不到其中情緒，場面一時寂靜的可怕。

被香氣圍繞的燭火有些躍動，像是無聲地悲鳴。

“你怨我嗎？”溫瓊瑛率先打破沉默，可問完這句話之后她又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怎么可能不愿呢？若是自己害的別人失去了一直以來的庇護，她非恨死對方不可！

蘇令儀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好像沒什么能影響的到她。

蘇令儀緩緩站起身，將還未釘上的棺木推開，溫瓊瑛大驚：“你要干什么？！”

蘇令儀沒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將灌木上的蓋子推開，一股惡臭散發出來，蘇令儀像是感覺不到一般靜靜看著那張蒼老衰敗的臉。

突然，她從衣袖里拿出一塊玉佩來，塞到老夫人手心里，輕聲開口：“祖母，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我覺得你應該不想看著盧氏那幫人過得太好，所以我埋了顆種子。”

溫瓊瑛驚悚地看著這一幕，她覺得蘇令儀瘋了！剛準備走就冷不丁聽見蘇令儀清泠泠的嗓音，如同惡鬼最后的呢喃。

“你不是問我怨不怨你嗎？”

溫瓊瑛僵硬地回頭對上蘇令儀如同古墓一般不起波瀾的眸子：“我不怨你。”

溫瓊瑛不知道自己是腦子抽風了還是怎么了，嘴瓢問了句“為什么？”

蘇令儀慢慢把棺木合上，卻怎么也提不起力氣，她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溫瓊瑛：“過來幫我。”

“啊？哦……哦。”

二人合力把棺木封上。

溫瓊瑛累的夠嗆，卻聽見蘇令儀的聲音有了些溫度：“她不希望我恨你。”

溫瓊瑛沉默了，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跟我說說蘇家這幾日的事。”蘇令儀又掀了掀眼皮子看她：“你不想報仇嗎？”

沉寂的內心掀起一絲波瀾，溫瓊瑛覺得這句話從一個目前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蘇家養女嘴里說出來，實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可莫名地，溫瓊瑛有些信服，她想賭一把！

……

是夜，宋姨娘摸黑來到靈堂上了柱香，待香點燃，她轉身撞進了一雙如深潭的眼睛里。

深潭的主人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身后經幡飄揚，白色的衣裙活像是從地獄里跑出來的。

“啊鬼啊——”

宋姨娘大聲尖叫起來！

蘇令儀動了動眼珠子，將手里提著的燈籠往前探了探。

宋姨娘看清了蘇令儀的臉，頓時回神，剛想開口就被蘇令儀打斷：“這么晚還來上香，宋姨娘有心了。”

宋姨娘強裝鎮定，努力使自己的身子鎮定下來，但發顫的嗓音還是出賣了她。

“老夫人待人寬厚，妾身也想略盡些綿薄之力。”

黑暗中，宋姨娘似乎聽見一聲嗤笑，蘇令儀說道：“夜深了，香也上了，宋姨娘還是早些回去吧。”

宋姨娘如蒙大赦，連句客套的話都不愿多說，連忙起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蘇令儀拔掉了那柱剛點燃的香，重新換了一支。

之后趙氏主持了老夫人的葬禮，蘇令儀默不作聲，安靜的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溫瓊瑛整日把自己關進老夫人的拂曉居，似乎是怕極了！

蘇令儀難得給自己上了妝，鏡中美人臉色有些憔悴，卻有些病弱西子的意味。

拂風一身婢女服飾走進來，徑直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么？”

拂風聞言抬頭：“主子讓奴來侍奉三小姐。”

蘇令儀沉默一會兒，低聲問：“如果我執意不要會怎樣？”

拂風實話實說：“奴會死。”

蘇令儀手指微頓，語氣有了些情緒：“他對自己人倒是挺狠！”

拂風辯解道：“拂風辦事不力，能活到現在已是主子開恩。”

蘇令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良久才再次開口：“你去找凝露，聽她安排。”

拂風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是。”

蘇令儀畫完眉之后獨自去了拂曉居，到的時候正好看見溫瓊瑛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蘇令儀：“……你這是在干嘛？”

見來人是蘇令儀，溫瓊瑛才將被子扒開一點，顫巍巍開口：“我……我害怕！”

蘇令儀：……

“害怕什么？”

溫瓊瑛神色有些激動：“我一閉上眼就是外祖母被氣的吐血的場景！還有那天禪房、那個陌生男人！我、……”

溫瓊瑛有些語無倫次，蘇令儀根據這些只言片語大概理清了頭緒，不過她還是有些不解。

“斯人已逝，我可不覺得你會內疚至此，而且那個男人已經被父親處理了，至于流言蜚語，”蘇令儀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等過些時日會平息的。”

溫瓊瑛聽完卻突然掀開被子，神色癲狂：“可我已經等不了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