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都司衙門，形同謀逆。閣下不怕滿門抄斬？”段獻可接過石耀陽遞來的寶劍，上前兩步，一手負于身后，做了個撤退手勢。

石耀陽幾人見了，當即便欲退回衙門之中。

張晴朗沒說話，只是扭了扭手腕，鐵锏旋轉，四棱割開空氣，發出“嗤嗤”聲。

“你以為他們走得了？”

他正想動手，忽地聽到了趙溪冷說話。他本以為聲音來自心間，可看到段獻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才明白，聲音并非來自心間。

這時候，他感到后背被手指戳了戳……

原來，不知何時，趙溪冷便現了身，藏在張晴朗身后，借著他寬大的體型，躲開了對面幾人的視線。

也幸好，自己帶了頭套，不用對口型……不然一準暴露！張晴朗想。

“噢？閣下對自身實力，似乎很自信？”

段獻可收起驚訝的表情，瞇著眼睛道。他倒不是聽出了趙溪冷的聲音——他從未見過寧國公主。他之所以驚訝，單純是沒想到對面之人的聲音如此……軟糯！

這應該是個男人啊！段獻可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以至于體內竟是氣血翻涌起來……

不！這氣血翻涌……很不正常！

是那粉塵！

他臉色一變，目露驚駭：“這是什么毒？”

“段先生無需緊張，不過是一點助興藥物而已。”趙溪冷笑呵呵道，旋即聲音忽地冷下：

“本座是來與段先生交易的。”

“就靠這下作的藥物？”孫凝亦感覺到身體的異樣，當即咬牙道：“妖女，不要異想天開了！”

趙溪冷沒搭理孫凝，只自顧自道：“都司衙門里，藏著一個秘密。一個本座若是說出口，你們都會掉腦袋的秘密！”

秘密？

張晴朗心頭困惑。他猜測這所謂秘密，大概正是段獻可調了這么多高手，守在此處的原因。只是，趙溪冷為何不提前告知自己呢？

又是那類張口難言的信息？換句話來說，未來之事——以現在的信息根本推斷不出的那類！

那她現在為何能開口？

“胡言亂語！”孫凝道。

她正想繼續說下去，卻忽地感覺段獻可緊緊捏了捏她的手腕。抬起頭，只見他面色大變，一臉陰沉。見此，她當即住了口。

“女俠想要什么？”段獻可說著，又在身后做出了“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

石耀陽等人見了，終于不再糾結，松了口氣。

趙溪冷可不管對面的小動作：

“皇帝遇刺身亡，消息昨日應該已傳至京師。最遲今天下午，欽差隊伍便出發了。一路兼程，最遲后天，便會抵達……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見了欽差，將這玄鈴交給地位最高那位，轉告他：本座在雷峰塔下等他！”

說著，她戳了戳張晴朗。

張晴朗趕忙從懷里取出玄鈴，拋給段獻可。

段獻可接過玄鈴，細細打量了幾眼，又看向張晴朗。

“你的京墨女俠早已撤退了！你也走吧！”張晴朗又聽趙溪冷道。他見對面毫無反應，自然知曉，聲音源自心間。

他當即一個轉身，故技重施，“轟”一聲，貼地飛行而去！

…………

在張晴朗引出段獻可二人時，杜京墨仍躲在圍墻的陰影中，雙眸微闔，呼吸緩慢，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直至聽到“轟”一聲暴響，她倏地睜開眸子，腳尖點地，貓兒般無聲無息越過圍墻。

旋即，幾個閃身，跳上了一處房屋屋頂，趴在瓦面上，借著月光觀察局勢。

根本不用尋找，她就發現了張晴朗。后者的聲勢著實驚人，速度更是恐怖。她無意識地張開檀口，眼睜睜看著他一連撞破數堵墻壁，沖入了后院之中。

而段獻可與一個女人則跟在他身后，從她所在的這幢建筑旁飛掠而過。大約是張晴朗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他們完全沒有發現她。

待到三人走遠，她仍趴在原地，看著各間屋子里涌出的、慌慌張張的官員、兵士、衙役們。這些人中，亦有修為不錯的。至少，以她估計，其中該有三四名五品武人，四品的也有一人……

趁著鎖定的幾名高手交談之際，她輕飄飄落到地面。接著，沿推測出的死角，無聲無息來到大堂前，通過此前孫凝撞出的孔洞，潛入了屋內。

屋內，幾支白燭在燃燒。房屋正中心是兩具棺槨，一大一小。棺蓋雖已蓋上，但并未封釘。

杜京墨躡手躡腳走到大的棺槨前，鼓了鼓臉頰，檀口動了動，像是在說些什么，但并未發出聲音。

深吸口氣，她蹙著眉，頗不情愿地慢慢推開了棺蓋……

相和帝蕭瓚穿著冕服，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嘴角勾出淡淡的微笑，看起來不像是死了，更像是睡著了——若非他面色慘白、胸口被刺出的傷口以及冕服上不尋常的血跡，杜京墨顯然也會這么認為！

她很清楚，蕭瓚身上的血跡絕不尋常！

以她行走江湖的經驗，自然知曉，尋常情況下，哪怕某人被刺穿心臟，旋即摔倒，前胸著地，鮮血不斷流出，也不至于像蕭瓚這般：大半個身子都被染的血紅，仿佛全身血液一直流至身體內再無鮮血一般！

她思忖片刻，覺得蕭瓚怎么看，都不太像被刺死。便從懷中取出此前張晴朗折返時特地給她的手套，帶上，掰開蕭瓚的眼睛。

只看一眼，她不由深吸口氣，后退兩步……她發現，蕭瓚的眼睛中，黑眼珠已擴散至普通人數倍大小，以至于掰開眼皮后，所見近乎皆是黑色！

她行走江湖多年，見此情形，不由想起曾聽說過的傳說：

【厭龍鎖】！

根據江湖傳言，那是前朝大乾時皇室專用的毒藥！

自大乾世祖后，大乾朝廷一直處于瘋狂內斗情況下，不時有權臣乃至皇帝被謀害。大概在大乾仁宗時，皇帝吩咐壇城，研制出一種毒藥，專用于“賜死”大人物，那便是厭龍鎖。

據說，中厭龍鎖者，一如熟睡一般，只是面露微笑，安詳得閉眼，絕無痛苦，更不至于面露猙獰……

前朝時，厭龍鎖一直歸于朝廷乃至皇家掌握，本朝大將攻克大都，獲得配方后，亦是如此……

相和帝蕭瓚死于厭龍鎖，這意味著什么！

她深吸口氣，不由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