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拉開車門,屈身擠入副駕駛室。
暴風雨咆哮著,大風不住將冷空氣吹進車窗;車里溫度并不比外面高。
但很快,蔣承澤升起車窗,開了暖氣。
“你怎么在這里?”骨節修長分明的雙手忽而伸到她面前,遞過來盒裝的抽紙。
“我來幫曼曼寄點東西?!?
“寄東西?”
“嗯,我現在在這邊工作。正巧曼曼東西落下了……她前段時間又出國了,你知道的吧?”
“啊。”蔣承澤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蘇曼口中的和平分手也許并不愉快,余敏跟著沉默,遂也不再問——他又為什么在這里。
戳破一個人的想念,是不禮貌的。
余敏將視線移回車窗外。
看著肆虐的暴雨,忍不住又打個噴嚏。
她實在是被凍的太久,縱然車里開著暖氣也免不了哆嗦。
蔣承澤側頭,正好瞥見她濕透的襯衫;薄薄的白色布料貼著胸口,隱約透出胸衣顏色。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你現在住哪里?”
“西路園區?!?
“老城區那邊?”
“嗯。”
蔣承澤垂眼,似乎暗自思忖了一下距離,抓起旁邊西裝外套遞給她:“先穿上吧。”
余敏一愣,緩緩接過外套,機械地開始往身上套。
黑色的西裝寬大地罩在她身上,除了隱隱的煙味,似乎還有一些獨屬于他的氣息。
一瞬間她似乎被他身上淡淡的氣息裹挾,臉不自覺地微微發紅。
回去的路上,大雨依舊肆虐。
沉重的水滴不住撞擊擋風玻璃,然后向下滾動;轟隆的雷聲中,濕氣不住凝成的水珠,在玻璃上筑起薄霧。
余敏裹著不合身的外套陷在皮座椅里,生平第一次覺得,暴雨聲也能如此安然。
長長的路途,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這里嗎?”轎車開進老舊的弄堂,再無路可行時,蔣承澤問。
“嗯……就是這里……我上去就是?!庇嗝酎c頭,手滑動到車座接下安全帶,微微傾身,小心地脫下外套遞還給他。
蔣承澤卻皺眉,看著外面三兩的路人:“你還是穿著吧?!?
余敏搭在車門上的手一僵,胸口難以抑制地鼓噪,良久:“那……你給我個聯系方式吧,我改天還給你。”
改天,意味著很多選擇,不是衣服洗好,而是時機恰當。
余敏加了蔣承澤好友,解鎖了他的朋友圈,對他的休息時間大致有了判斷——某個周末,她通過他發的動態推測他恰好空閑。
于是借著還外套的名義,又發了一條消息:其實,我還想托你幫個忙,我想買輛二手車代步,但又不太懂車,你可以幫我看看嗎?
余敏承認,她發那條消息,有賭的成分。
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往往就是在你麻煩我,我麻煩你,你來我往的互動中建立起來的。
雖然她所圖謀的并不是他的友誼——
但很多事,總得先熟絡起來才有可能不是么?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余敏將消息發了出去。
也許是看在蘇曼的面子,愛屋及烏;也許是覺得她一個女人在異鄉不容易。
消息發出后半個小時,蔣承澤回復:可以。
那我請你吃飯吧。
收到消息,余敏迅速地回。
怕蔣承澤自詡東道主,說該他請她,又連忙加了一句:我搬來新的地方,家里還沒開過火,我請你嘗嘗我們家鄉菜?
這次,蔣承澤很利落地回復消息:好。
周六的傍晚,余敏穿著圍裙站在廚房里忙活。
魚被煎得兩面金黃,蝦挑干凈了蝦線;炒菜配菜洗干凈,切絲的切絲,切片的切片,整齊擺在一個個盤子里。
她提前用了一個下午挑選食材,處理干凈。
四菜一湯,因為做足準備功夫,不過半個多小時,就做好了。
她妝容一點沒暗沉,連發絲都沒有凌亂一分。
“嘗嘗,”將最后一個菜端上桌,余敏解下圍裙,“廚藝不佳,別見怪。”
蔣承澤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里,平靜的表情微微露出詫異:“你太謙虛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稱贊。
余敏便忍不住漾起嘴角,給蔣承澤和自己一人盛了一碗米飯,滿足地坐下來,也夾了一塊魚肉。
飯后,余敏去洗碗,蔣承澤幫忙把餐具收拾到廚房,目光落在窗外:“你還種了花?”
老舊的房子,設計并不科學,廚房連著陽臺。
暴雨噼里啪啦打在圍欄外沿,晾衣繩上的衣服早被收回房間,只有光禿禿的繩子,和繩子下方一排花盆,盆里植物正迎著雨水鮮艷地招展著。
余敏舉著擦碗布抬眼,并不想僵硬氣氛,但蔣承澤分明看到了眼熟的花盆——她只好坦白:“曼曼種的?!?
“她走了,我不忍心這些植物枯死她家里,就搬過來了。”
蔣承澤出神地又看了一會兒,轉身,出了廚房。
九月的天氣,雨一旦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余敏洗好碗從廚房出來時,暴雨不僅沒有停歇,反而有種越下越大的趨勢。
客廳的門敞開著,風從樓道穿梭而入。
蔣承澤站在樓梯轉向下一層的轉角,倚著欄桿正抽煙。
他分明的棱角側影融進陰暗里;只有指間微弱的藍色火焰忽明忽暗地躍動著。
隔著半層樓的距離,余敏聞到隱約的薄荷醇香氣,彌散在濕冷空氣中,和蔣承澤整個人一樣充滿涼意。
似乎察覺到余敏的視線,蔣承澤微微抬頭。
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一貫的冷清卻隱隱透著傷感。
蘇曼追到法國后,沒多久就如愿挽回徐航,前兩天剛在朋友里高調地發了照片秀恩愛。
余敏回想自己當初看到蘇曼和蔣承澤秀恩愛時心頭的酸澀。
一時間心有戚戚:“雨太大了,待會再走吧?!?
“前兩天公司周年慶,我抽中了支紅酒,也不知道好壞,不如你幫我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