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在漁村外拐出個月牙灣，青石板縫里嵌著碎貝殼。白小檀蹲在渡口洗鍋，銅鈴聲驚起灘涂上的白鷺，鳥羽落水時化作銀魚，魚鱗上全刻著微型符咒。

“勞駕把煞氣收收。“她往我后頸貼了張醒神符，“魚都嚇成符紙了。“我盯著掌心未褪凈的饕餮紋，想起昨夜那團翡翠色糯米糍——此刻正在食盒里散發(fā)桂花香，活像師父埋壞的酒釀。

村口老槐樹上懸著七十二盞魚形燈，燈影里晃動的卻不是人影。穿蓑衣的老嫗在補漁網(wǎng)，梭尖戳破的網(wǎng)眼滲出朱砂，滴在卵石上凝成“龍虎“二字。白小檀的銅鈴?fù)蝗幻撌诛w出，鈴鐺滾進漁網(wǎng)破洞，竟補全了缺失的經(jīng)緯線。

“后生仔，喝碗魚湯暖暖？“老嫗掀開陶罐，腥香中混著師父常用的安神香。我舀起片魚鰾，發(fā)現(xiàn)上面烙著饕餮紋，與體內(nèi)殘魂產(chǎn)生共鳴。白小檀突然打翻湯碗，魚湯在青石板上流淌成幽冥林地圖，林心位置多了座龍虎山輪廓。

老嫗的斗笠被河風(fēng)掀起，露出耳垂上的翡翠耳墜。那水頭讓我想起棺材鋪掌柜的扳指，可未及細看，村中忽然響起急促的梆子聲。晾曬的漁網(wǎng)無風(fēng)自動，纏住我們腳踝往不同方向拉扯。白小檀甩出菜刀斬斷網(wǎng)繩，刀刃卻卡在繩結(jié)處的青銅錢里——錢文正是玉衡長老煉藥用的丹方！

“接著演啊！“我并指劃破漁網(wǎng)，煞氣沾染處網(wǎng)繩竟開出曼陀羅。白小檀趁機將銅錢按進老嫗耳墜，翡翠應(yīng)聲裂開，掉出半張龍虎山堪輿圖。老嫗突然發(fā)出少女般的笑聲，蓑衣下飛出七只紙鳶，每只都拴著褪鱗弟子的發(fā)絲。

我們追著紙鳶闖進祠堂，供桌上擺著三尊灶君像，分別持鍋鏟、菜刀與搟面杖。白小檀的羅盤簪突然發(fā)熱，她將簪尖插進搟面杖雕像的虎口，地面轟隆移開，露出底下沸騰的藥池——池中沉浮的正是師父的七星劍！

“老頭子的洗澡水？“我甩出符紙試探，劍柄突然射出道劍氣。白小檀用鐵鍋接住劍光，鍋底赫然出現(xiàn)龍虎山符咒：“青陽道長，勞您跳個鍋？“

我踏著鐵鍋躍入藥池的剎那，池水凝成翡翠色膠體。池底堆滿青銅箭簇，箭桿上刻著褪鱗弟子們的生辰八字。白小檀用銅錢擺出北斗陣，陣眼處的箭簇突然浮起，拼出“寅時三刻“的血字。

祠堂梁柱忽然爬滿藤壺，每個壺口都鉆出碧眼烏鴉。它們銜著褪鱗弟子的指甲蓋俯沖，被白小檀用漁網(wǎng)兜住煎成脆片。我趁機撈起七星劍，劍身映出師父殘影：“...去龍虎山找...“

殘影被烏鴉嘶鳴打斷。老嫗突然出現(xiàn)在祠堂穹頂，她撕開臉皮露出凝霜的面容，暗衛(wèi)令牌在掌心灼出青煙：“時辰到了，該醒魂了！“

藥池在此刻沸騰。我體內(nèi)的饕餮紋順著劍柄爬上七星劍，劍光劈開祠堂屋頂?shù)膭x那，月光如醍醐灌頂。白小檀拽著我躍上紙鳶，俯瞰時才發(fā)現(xiàn)整個漁村呈八卦布局，而我們方才所在的祠堂正是陣眼。

子時的潮汐聲中，懷中的翡翠糯米糍突然裂開。半截龍虎山令符掉出，與銅錢陣中的堪輿圖嚴絲合縫。白小檀望著東南方漸起的炊煙，突然哼起《灶君笑》的變調(diào)：“五更炊煙渡亡魂吶，七竅玲瓏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