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門煉器房的青銅地磚,是用九百斤玄鐵澆筑的。
王洪亮握著黑沉沉的鍛錘,火星濺在赤裸的胸膛上烙出白痕。這是罰役的第三十九日,自從那日星輝灌體被執(zhí)法長老察覺,他便被發(fā)配到火工殿做苦役。爐膛里躍動的不是凡火,而是筑基期修士才能駕馭的「青陽真炎」。
“二百七十一...“
他默數(shù)著鍛打次數(shù),虎口震裂的血漬滲入鐵胚。三日前吳管事說過,這方「九竅玲瓏鐵」需擊打三千六百次方顯靈紋。爐火突然爆出朵金花,鐵胚上的血漬竟勾勒出星圖脈絡——與那夜青銅鼎的銘文如出一轍。
“蠢材!離火位要留三寸余量!“
吳管事的煙桿敲在脊梁骨上,帶起一溜火星。這駝背老者總愛蹲在房梁喝酒,葫蘆里裝的卻是能腐蝕金鐵的「碧磷漿」。王洪亮垂首盯著自己影子——月光透窗而過時,那影子竟比旁人淡上三分。
子時的鐘聲蕩開雨幕。
王洪亮縮在柴房角落,掌心托著半塊冷硬的窩頭。窗外掠過的劍光在云層刻下符咒,那是內(nèi)門弟子在演練「小周天劍陣」。他摸出懷中的殘玦,玉佩背面新浮現(xiàn)的蝌蚪文正與丹田氣旋共鳴。
突然響起的叩窗聲帶著冰碴的脆響。
“亮哥兒。“
紙窗上暈開水痕,勾勒出少女朦朧的輪廓。王洪亮指尖發(fā)顫,那聲線分明是王飛,可青云門距王家村足有八百里!
“祠堂地窖...“
聲音陡然尖銳如刮鐵。紙窗砰然炸裂,涌進的卻不是夜風,而是粘稠如墨的陰氣。王洪亮懷中玉佩紫芒大盛,照見窗外立著的紙人——慘白的臉頰點著腮紅,嘴角縫線處垂著青色流蘇。
紙人掌心托著枚冰晶,內(nèi)里封存著半片染血的指甲。王洪亮瞳孔驟縮,這是王飛采藥時被蛇咬傷的尾指!冰晶突然蒸騰起血霧,在空中凝成八個古篆:
**「朔月子時,邙山鬼市」**
柴房梁柱突然迸發(fā)青光,吳管事倒懸而下,口中噴出的碧磷漿化作火網(wǎng)。“陰傀宗的攝魂術?“他煙桿挑破紙人天靈蓋,扯出縷暗紅絲線,“小子,你身上有邙山烙影。“
王洪亮扒開衣襟,心口處不知何時多了枚鬼面刺青。吳管事的煙桿在刺青上燙出焦痕,鬼面竟發(fā)出嬰啼般的慘叫。“這是買命錢。“老者從齒縫擠出冷笑,“三日之內(nèi)不去鬼市,五臟六腑就會爬滿尸蟲。“
爐膛里的青陽真炎突然暴走。
吳管事甩出酒葫蘆鎮(zhèn)壓火脈的剎那,王洪亮丹田處的氣旋自動運轉(zhuǎn)。狂暴的火靈之力竟如倦鳥歸巢般涌入經(jīng)脈,在他掌心凝成朵金紅火蓮——這是煉器典籍記載的「竊天機」,唯有金丹修士才能施展的盜火秘術!
“道魔雙修?“吳管事渾濁的獨眼爆出精光,酒葫蘆炸裂的碎片懸在半空,組成某種上古禁制,“青云門容不得你這種...“
警鐘轟鳴打斷了殺機。
西北天際亮起血色符詔,那是護山大陣遭遇沖擊的訊號。吳管事面色驟變,抬腳跺碎傳送陣圖:“去后山寒潭!有元嬰老怪...“
話音未斷,整座火工殿被連根拔起。王洪亮在瓦礫紛飛中瞥見夜空懸著九具青銅棺,棺蓋上星紋與他的玉佩遙相呼應。為首的黑袍人抬手虛握,吳管事便如提線木偶般浮空,周身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星隕閣拿人。“
黑袍人的嗓音像是砂紙磨過青銅鼎,震得王洪亮七竅滲血。懷中的玉佩突然離體飛旋,與九具銅棺組成十方俱滅陣。他聽見識海深處響起鐘聲,七十二道星芒自丹田爆射而出,在陣眼處撕開裂隙。
墜入虛空前的瞬息,王洪亮看見黑袍人掀開兜帽——那張臉竟與祠堂供奉的青云祖師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