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內的變故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每個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后方,待看到吳太博竹簽扔去的方向只坐著岳湛和呂驚鵲二人后,疑惑的目光方才恍然下來。
“又是這兩位衙內。”
“兩個花花太歲。”
“岳湛真是丟盡了岳相公的臉面。”
此時吳太博也終于看清了喧嘩的人是誰,原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又是你,呂明晦,這次又是因何生笑?”
“莫不是覺得老朽所言是在信口開河?”
呂驚鵲很快站了起來,卻是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別看這位衙內平日里花天酒地、樣樣精通,但其實最怕的就是這些太學里的博士先生。
因為他的父親呂靖目前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盡管只是私生子也極為看重,甚至不惜把他送到太學里來,為的就是讓他能夠讀好圣賢書,日后好進入官途。
若是太學里發生的事情傳揚了出去,他那位做副都統的父親不把他抽死才怪。
呂驚鵲慌忙之下,立刻開口道:“不!不是的!我只是在和明淵兄切磋畫技而已。”
聽到這話,原本已經平心靜氣的岳湛神情又是微變,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了一聲‘豬隊友’。
果然,學堂里的所有太學生聽見這解釋立刻哄堂大笑了起來,就連吳太博臉上都烏云密布。
“是嗎?老夫倒要看看你們二位高才能切磋出什么畫技來。”
不待呂驚鵲反應,吳太博提著那剩下的半截竹簽,竟是直接大闊步走了過來。
老人家看上去雖是白發蒼蒼,但走起步來倒是顯得龍精虎猛,頗有一絲殺伐意味。
呂驚鵲手中還握著那剩下半卷春宮圖,看到吳太博真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想到一會兒若是被對方看到自己居然在太學里看春宮圖,將此事傳揚出去——
那只怕父親非得用鞭子將自己抽死不可!
一想到這個后果,呂驚鵲頓時打了個冷顫,隨后看著手里的畫紙神情巨變,竟是在吳太博走來之前將其塞到了嘴里。
“嗚......嗚......”
也幸好這畫紙用的不是太學里最常用的澄心堂紙,否則非把他噎死不可。
岳湛一邊驚嘆的看著呂驚鵲表演,一邊在心里想到。
將那細薄的畫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生咽下去后,呂驚鵲的神色方才恢復了些許鎮定,立刻拱手示道:“太博勿怪,方才我和明淵兄只是見先生講授《中庸》有感,故臨時草摹了一副太學授課圖,只不過畫技潦草,實不敢讓先生過目。”
不得不說,這番瞎話說的確實流暢,如果不是剩下那半卷春宮圖還握在岳湛的手里,他也差點就信了。
聽到這番隱隱有著恭維之意的話,吳太博的臉色方才好看了些,伸手示意他坐下來,也沒再追究二人切磋畫技之事。
“聽講就聽講,莫要做些別的,下不為例。”
威嚴呵斥了一句話后,吳太博便轉身走了回去,繼續捧起桌上那卷書講解起了《中庸》。
呂驚鵲如釋重負后,倒是也不再敢于課堂上搗亂,而是老老實實在那做起了神游君子。
岳湛聽了一會兒后也放棄了。
不是他聽不懂,而是他覺得實在沒有必要聽這些東西。
時間流逝。
等到明遠鼓的鼓聲再次響起后,原本安靜的學堂里頓時多了些喧嘩。
外舍的太學生還是多以各級高官子弟為主,其中潛心向學的不足一半,他們雖不像岳湛和呂驚鵲一樣做的出格,但整日里聽這些太學博士們講四書五經也確實是聽煩了。
辨釋學問的先生聲音哪有那鼓聲清澈好聽呢?
只不過原本應該宣布下學的吳太博倒是一反常態,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明日又是旬考,若按往常慣例,應是老朽出一策論題目,由三舍眾學子解答,不過今月有些不同。”
“祭酒大人親自出了一題,所考校范圍就連老朽也不清楚,望爾等今日歸家后多做準備,莫要毀了太學的名聲。”
“切記,書中學問不過圣賢四本。”
說完這番話后,吳太博在收拾起桌上的書卷和竹簽,慢慢往學堂外走去。
旬考?
沒想到自己一來就遇到考試,還真是運氣不佳啊。
呂驚鵲卻絲毫不以為意,旬考月月都有,太學里三舍學子之分看的就是旬考成績,那些上舍學子每次都霸占了紅榜百名,偶有內舍的奮筆疾書能夠躋身前列,但他們這些下舍里的學子是完全做不到的。
太學外、內、上三舍學堂之分,靠的是真材實料,他老子雖然希望他能掙一個響當當的文名回來,但也清楚這其中的難度。
“明淵兄,明日旬考后照舊?”
呂驚鵲路過之際拍了拍岳湛的肩膀說道。
岳湛知道他說的是去勾欄玩樂一事,不過他倒是也沒有反對,只是簡單點頭應了一聲后,便也隨著人群往外走去。
岳十三候在門口,待看到岳湛出來后,方才高興呼喊:“三郎!”
看著左右同窗離開太學時皆有八抬大轎或是華貴馬車送回府,再看看滿臉褶子的岳十三。
岳湛不禁輕嘆出一口氣。
看來掙錢一事確實是得先提上日程了。
沒辦法,岳府實在是太窮了。
二人又像兩個市井小民一般,慢慢悠悠往岳宅徒步走去。
回去之后,岳府依然冷清。
二姐岳銀瓶在吃飯時倒是一反常態,好奇問了兩句關于太學的情況。
岳湛一一解釋,并從語氣中察覺到了或許自己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二姐對于讀書的渴望。
只不過亂世之中,百無一用最是書生啊。
岳湛輕嘆了口氣。
......
到了第二日,太學之中到處都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氣氛。
當岳湛走進學堂的時候,發現就連外舍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以及沉重,除了呂驚鵲。
“一場旬考,不至于吧。”
岳湛有些奇怪,但是當他找到座位坐下來后,負責發放試卷的太學雜役將一張幾乎能夠鋪滿桌子的白紙給他遞了過來。
岳湛攤開這張白紙,赫然看到白紙最中間靠上的位置處,寫著強勁有力的四個大字:
二圣北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