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遙音被捆在暗室的柱子上,已經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她只覺得手腳發麻,渾身無力,嗓子干癢無比。
除了嗓子,嘴里那塊餿了的破布也一直提醒她,始終有個的東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她很想把嘴里那塊破布嘔出來,但是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如愿。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渴醒了,無力地睜開雙眼,眼前依然是一片化不開的黑。
沒有聞到飯菜的氣味,沒有聽到老鼠的吱吱聲,甚至沒有小強在身上爬來爬去的律動感。
姜遙音絕望地又閉上了眼睛。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察覺到嘴里的破布終于被拽了出去,緊接著一陣陣的涼意喚醒了她的神智,撫慰了干涸的口腔。
是水,終于有水了。
姜遙音的雙眼不曾睜開,她仰起脖頸,愉悅地晃動著小腦袋。
任由一滴滴清涼的水滴落在干澀腫痛的雙目上,滴落進起火冒煙的口唇間。
這只是,還沒等她用牙齒咬一下舌尖消除一下自己的憤怒,那塊餿布又重新塞進了嘴里
她腦中閃過一片云霧,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了頭。
三天的時間,每天都會有護院給姜遙音喂一次水,花不眠和張嬤嬤從沒去看過姜遙音一次。
三天后,護院再次像抓小雞崽一樣把姜遙音扛在肩上,一路穿過長廊,進了浮月苑。
隨后把人扔到了床上,利落地轉身走出了屋子。
小頁被護院陰鷙的表情嚇呆了,大氣都不敢出。
只是哭哭啼啼地一邊給姜遙音解繩子,一邊試圖叫醒姜遙音,以確保自己的照顧人還活著。
姜遙音啞著嗓子回了一句:“不要哭了,快給我倒杯水,不然馬上就死。”
小頁聽到姜遙音要喝水,還沒來得及解開她手腕上的繩索,就慌里慌張地倒水了。
舉著一杯兌好的溫茶水,剛走到姜遙音面前,就被姜遙音軟下的身子嚇壞了。
小頁丟掉手里的茶杯,抱著姜遙音突然軟下去的身子一陣哀嚎……
手忙腳亂了半個時辰后,姜遙音才在小頁的伺候下,喝完水,吃好飯,除去身上的舊衣,涂抹好藥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張嬤嬤步履悠悠的進了姜遙音的院子,此時的姜遙音正在院子的躺椅上曬著太陽。
聽見有腳步聲,眼皮都沒抬,只是吩咐了一句:“小頁,有人來了?!?
張嬤嬤適時開口:“五丫頭,花主子知道你這幾天受苦了,讓我帶了兩碗南朝燕窩來給你補補身子,不用起身了,前院還有事情,我先忙去了,”
姜遙音繼續搖著躺椅,不知道該想些什么。
又過了一天,黑色的藥汁如約送到了姜遙音的房里。
姜遙音皺著眉頭不想喝。
小頁哄勸道:“姑娘,這是京都有名的婦科圣手尹大夫給您開的方子,前幾日都是我看著火候熬的……”
隨后小頁像看瘟神一樣,四處看了看:“花鴇子不是好人,但是尹大夫不但醫術好,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娘的病就是尹大夫瞧的……”
聽到尹大夫名字,姜遙音來了興致:“是這幾次總給我搭脈的那個白胡子很長的大夫嗎?他姓尹?”
“對,就是尹大夫。不過……”小頁癟了癟嘴說:“聽說尹大夫早就不在陳方堂坐診了,也不知道花鴇子使了什么陰招,讓尹大夫這么好的人來教坊司問診……”
說完,小頁一下醒悟了過來:“姜姐姐,我不是說……哎,我只是覺得尹大夫能來教坊司?!?
“肯定是花鴇子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招數。如果花鴇子真想在用毒藥害姜姐姐,不如問問尹大夫……”
姜遙音對尹大夫十分感興趣,便又問了小頁一些其他的事情。
或許看到了姜遙音被囚入暗室折磨的慘狀,小頁對姜遙音生出了幾分同情,再也不藏著掖著了。
直接把張嬤嬤讓自己用藥粉調配洗澡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
姜遙音想了想,感覺花不眠確實想害自己的。
應該是怕自己發現,還沒來得及下手,她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慢性毒藥會多此一舉地撒進洗澡水了。
直接放她每天喝的藥碗里不是更直接。
然后姜遙音又問了問小頁關于尹大夫的事情。
小頁說尹大夫雖然不在自己的陳方堂坐診了,但是經常給貧苦老百姓看病。
自己娘快死的時候就是因為遇到了尹大夫。
尹大夫給自己娘看病拿藥都沒要錢,而自己娘也是因為有了尹大夫硬生生撐了大半年才死的。
說到自己親娘,小頁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姜遙音幫小頁擦擦淚,安慰道:“小頁,別哭,你娘在天有靈肯定會保佑你的,我也會一直對你好的。”
姜遙音喝完黑色藥汁的第二天,尹大夫被花不眠帶領著,有一次到了姜遙音的浮月苑。
尹大夫把手搭在姜遙音的手腕上,大吃一驚:“花鴇子,你是不是又欺負五丫頭了?!?
花不眠雙手一晃,連忙否認:“冤枉啊尹叔,您明鑒,我知道您老對我的態度,還依然讓您給五丫頭調理身子,還不全都是為五丫頭的身子著想嘛?!?
尹大夫盯著花不眠看了又看,無奈地晃了晃腦袋:“我重新開個方子,培植的藥需斷上幾日,這幾天不能再喝了。”
“哎,唉,尹叔,你說什么呢,五丫頭不是一直按您開的方子調理身子嗎?現如今您想換個方子,我自是沒意見的?!?
看到尹大夫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花不眠眨了眨眼,沒有繼續說話。
很快,尹大夫又對著姜遙音說:“小小年紀,氣虧血滯,憂思難眠……須多出去走動走動,散去憂思,不然……”
“不然怎么樣?”花不眠又忍不住問了一句,見尹大夫沒搭話,很識趣地沒在問。
尹大夫在屋子里洗了洗手,又看了看姜遙音,轉身出了房門。
尹大夫的一切舉動,姜遙音都看在眼里,她欣喜地發現,尹大夫或許真有希望成為她的授業恩師。
又過了幾天,花不眠覺著與姜遙音之間的生分似乎過去了。又叫上張嬤嬤,帶了一籃子瓜果進了浮月苑。
姜遙音不太想搭理花不眠,自顧自地看手里的畫本子。
花不眠從不自找沒趣。
只是淡淡地開口:“唯大人的那封信送出去多日了,一直沒有回音,昨個兒下午,我差人去了一趟大理寺,唯大人說……”
姜遙音立刻抬起了頭。
花不眠悠哉悠哉繼續道:“唯大人說三日后戌時,有時間來教坊司探望一下自家妹子,還賞了傳話小廝一錠銀子,想必不是推脫之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