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斯堡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自己的聲音了。

弗朗茲有些惡趣味地環(huán)視觀察著在場眾人的反應(yīng)。

卡爾·路德維希大公明顯有些訝異，但還是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庫貝克男爵的情感飛速從欣慰轉(zhuǎn)變?yōu)閰拹骸?

弗朗茲哪是什么早慧的帝君，他就是個十足的蠢貨，怎么能反對他？甚至還幫梅特涅說話！

科勞瓦特雖然還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但其頻頻向右打量過來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其內(nèi)心的波瀾。

至于弗朗茲·卡爾大公，先是茫然，然后陷入自我懷疑，最后看向自己的兒子，滿臉的復(fù)雜。

他參加攝政會議快十年了！不曾改變過任何提案的走向。

可是他的兒子——弗朗茲，為什么第二次參會就能投出神圣的一票？

不是說他們皇族來參會只要做好木偶就行了嗎？

沒有人預(yù)料到弗朗茲投出的這極具份量的一票。

不過弗朗茲自己顯然也沒有預(yù)測到，在攝政會議上為自己、為哈布斯堡發(fā)聲后，意見最大的不是別人，反而是自己鼎力支持的帝國首相——梅特涅。

“大公閣下！請您嚴(yán)肅一點！”

梅特涅當(dāng)然很需要這寶貴的一票。

雖然依然改變不了提案被否決的局面。

但至少，他的黨羽從此不再僅剩施墨林一人了。

他的雄心壯志、復(fù)興大路，從此將多一個志同道合的伙伴。

但他想不到，也不希望，這個人是弗朗茲。

年僅11歲的奧地利大公弗朗茲!

他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他懂什么叫關(guān)稅？什么叫同盟？

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謀劃？

看著在場諸位頻繁在自己和弗朗茲之間來回打量、仿佛二人有什么密謀似的眼神，梅特涅愈發(fā)感覺無法忍受。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一種羞辱！

他梅特涅，堂堂帝國首相，在這霍夫堡宮，竟真被逼入了孤木的絕境！

甚至需要一個11歲孩子來支持！

這比議案遲滯更讓他羞憤！

這一切，都怪弗朗茲不知深淺、恣意妄為！

他越想越氣，又是怒拍桌案，掌心霎時布滿紅紅的印記：

“這是帝國攝政會議！

“您知道您的的言行舉止、一舉一動，會影響多少家庭的生計嗎？

“您還這樣如此兒戲，把這投票當(dāng)作……”

首相的莫名爆發(fā)令人心頭一顫，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可真令眾人瞠目結(jié)舌了。

只見被梅特涅親王喋喋不休呵斥不止的弗朗茲竟也一拍桌子，帶著五分嚴(yán)肅和五分威嚴(yán)，直視著梅特涅，聲音低沉而有力：

“說夠了嗎？梅特涅先生！

“說夠了就請您閉嘴！不要再浪費大家時間了！”

沒點情商啊？沒看到全場就我在支持你嗎？還在跟我玩窩里橫！

彼時彼刻，霍夫堡宮的這個小小會議廳突然間安靜得落根針都能聽到。

弗朗茲·卡爾大公撓了撓頭。

卡爾·路德維希大公眼觀鼻鼻觀心。

庫貝克男爵從不嘻嘻變得嘻嘻。

科勞瓦特伯爵嘴角仿佛焊死的微笑不見了，反而微張著，配合著一副驚恐的表情望向弗朗茲。

至于梅特涅親王，他是真懵了，感覺滿身的怒氣突然間被強(qiáng)行蒸發(fā)，吐到嘴邊的話語硬生生咽了回去。

滿堂勛貴，竟真的被一個11歲的小屁孩鎮(zhèn)住了場子？

可是細(xì)細(xì)一想，這也倒是合理的事。

也許十年后，甚至不用十年，這位就將榮登奧地利的帝皇寶座，現(xiàn)在只不過是未來場景的提前預(yù)演罷了。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全體目光向我看齊！

弗朗茲是真要宣布個事兒！

他雙手撐在會議桌上，兩腳一蹬，竟是直接站在了椅子上，11歲的身軀背后仿佛真是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自上而下俯視著眾臣。

“聽我說，先生們！

“奧地利正在經(jīng)歷史上最糟糕的背叛！”

眾人略顯疑惑地看著弗朗茲豎起三根手指：

“三個事實——波希米亞的紡織廠在哭！施蒂利亞的鐵礦在流血！巴伐利亞那幫騙子正把我們的金幣塞進(jìn)他們的豬皮錢袋！”

弗朗茲說著突然俯身，瞪著眼睛看著庫貝克男爵，把他嚇了一跳。

“而你們，先生們，你們居然說‘不’？”

弗朗茲又站直身，環(huán)視著周身輝煌華麗的裝潢。

“多么美麗的霍夫堡宮?。?

“但是諸位，你們知道普魯士人管這里叫什么嗎？

“奧地利養(yǎng)老院！”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普魯士人的嘲諷藝術(shù)在座的各位不是沒有領(lǐng)教過。

但這話被弗朗茲親口說出又是不一樣的意味。

“先生們！”弗朗茲提高了音量，將眾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回來。

“要知道，哈布斯堡統(tǒng)治歐洲的時候，柏林還只是個賣腌白菜的菜市場！

“但是現(xiàn)在，這群鄉(xiāng)巴佬要用關(guān)稅同盟的銀幣，買走我們五百年的榮光！

“相信我，奧地利必須、必定要加入關(guān)稅同盟。

“這不是為我戰(zhàn)斗、不是為宮廷而戰(zhàn)斗。

“這是為了我們的子子孫孫將來不用跪在匈牙利的農(nóng)田里，給萊茵河的工廠主挖甜菜而戰(zhàn)斗！

“奧地利要強(qiáng)大、奧地利要富裕！奧地利要讓巴登的葡萄酒付錢！要讓符騰堡的馬車付錢！讓所有德意志邦國知道：奧地利永遠(yuǎn)第一！

“先生們，我不是要改變你們的決定，這是屬于你們的自由。

“我只是想提醒你們：

“千萬不要做那個讓帝國變成乞丐的蠢貨！”

弗朗茲講完了，看了看周圍，這下，霍夫堡宮真變成了“奧地利養(yǎng)老院”。

“博弈岑堡伯爵，對不起耽誤了您一點時間，請繼續(xù)會議的進(jìn)程吧！”

原本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博弈岑堡渾身瞬時僵直。

我的小祖宗，您現(xiàn)在點我名干啥？

繼續(xù)折磨那些親王大公??！

是您把局面弄成了這樣，結(jié)果擺擺手就走了，可讓我這個小小的國務(wù)秘書如何是好？

“這……這……大公閣下您看……”

博弈岑堡伯爵于是只得把鍋丟給了卡爾·路德維希大公。

“關(guān)稅同盟的提案暫時延期表決吧!”

什么？一道道震驚的目光投向卡爾·路德維希大公。

卡爾大公竟然真的宣布延期了？

因為一個十一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