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沈云想不通。

被遇到的野生神仙一個響指送回家已經半個小時，昨天撿回來的三花一直在哭，豆大的淚珠從寶石般的眼睛里掉下來，怎么哄都哄不好。

最關鍵的，他到現在依舊無法將那時出現的貓耳少女，和眼前的三花聯系在一起。

雖然都挺好看的……

“能不能別哭了？”

沈云小聲的問，然后被帶著哭腔的少女嗓音大罵。

“憑什么不讓哭！我辛辛苦苦修煉了那么久才得來的修為，一下子就被你分走一半，憑什么不讓我哭！我就哭！都是你害的！”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原本只是想讓你多活幾年……”

沈云很頭疼，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隨隨便便撿來的一只漂亮三花，啪的一下就成了修煉成精的妖怪。

原本還擔心會因為壽命平分而活不了多久，現在居然因為這件事多了二百年壽命。

得益于這荒謬的發展，即便看完貓耳少女砰的一聲變回貓咪的過程，他心里都沒有一絲起伏。

只是雖然結果對自己是好的，可受害者就在眼前，還哭的那么慘，總覺得不太對。

沈云揉著眉心，一邊緩解那里傳來的陣痛，一邊想該怎么辦。

月靈靈現在恨死眼前的人類和自己了。

她恨對方趁著自己睡覺把自己抱走，也恨自己居然因為這里太暖和就真的住了一夜！

結果變成了現在這樣！

可是真的太暖和了！

嗚嗚嗚！我的修為！

“哇！”

三花的哭聲一下子又大了起來。

沈云揉眉心的動作稍停。

“真的別哭了，現在我帶你回去，求那個神仙把修為還給你，可以嗎？”

哭聲戛然而止。

月靈靈用貓爪擦了擦眼淚，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

在下山之前，奶奶就告訴她，人類是一種狡猾而貪婪的生物，千萬不要多接觸。

事實上她也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以一只貓的身份跑來跑去，若不是因為太冷了需要縮成一團睡覺保暖，她到現在也不會和人類有任何接觸。

但接觸了也并不代表她忘了奶奶的話，她并不和想和眼前的人類有更多的關聯，連恩情也不想要，就像她想要用幫忙掃地來還清昨夜的留宿一樣。

可是眼前的人類說要把自己的修為還回來？

貪婪狡猾的人類，真的會將到手的修為和壽命還回來嗎？

她無法辨別眼前的人類是不是在騙自己，心里產生的第一個念頭是。

說不定一出門對方就會把自己丟到不知道哪里找不到方向。

說不定就會這樣。

可真的會這樣嗎？

月靈靈不知道。

或者說，她更覺得，就算真的是這樣，似乎也不會讓情況變得更壞了，那為什么不試一試？

三花看向沈云，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詢問。

“真的？”

“真的！”

回答的那么干脆，聽不出一絲欺騙。

月靈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她想賭一賭，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好。”

“那我去買點東西，你先在家里待著。”

月靈靈只聽到一道關門的聲音，客廳便沒了其他人的身影，她低著頭，有點懷念陪在奶奶身邊的日子。

買東西一共花了半個小時，沈云買了很多貢品水果，又回到家帶上月靈靈，一起打車去了土地廟所在。

一路上他都在猜測男人的身份，想著能否通過投其所好的方式來讓對方撤回愿望。

但所知的信息實在有限，不可能得出任何和身份有關的東西。

唯一能夠知道的是，對方肯定很強大。

能夠一念之間轉移空間，能夠打個響指就將別人的修為強行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這樣的神仙，還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呼喚再次出現？

沈云不知道，只能到了地方之后，按照記憶快速將貢品按照順序都擺在土地廟前面，點燃蠟燭和貢香，恭敬對著石像拜了拜。

“請上仙現身。”

沒反應，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尋常，寒風，落葉，路過的行人。

沈云再拜了拜。

“請上仙現身！”

這次他等了許久，久到路過了三撥人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

但石像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月靈靈的眼睛一點點黯淡下來，冷風吹動她的漂亮的毛發，本應是唯美的畫面，現在卻顯得傷感。

沈云看著她，腦中忽然浮現六歲時，母親問自己話的記憶。

“云云啊，你長大想做什么啊？”

他記得自己是這么回答的。

“我想長大也開開心心的。”

什么是開心呢？

沈云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可有一點很清楚。

偷了別人的東西，怎么都無法安心。

所以現在，看著毫無反應的石像，他覺得稍微冒犯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捂住鼻子。”

月靈靈抬頭，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沈云蹲在土地廟前，從身后的包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鯡魚罐頭，擺在地上。

“上仙，再嘗嘗新口味？”

還是沒有反應。

咔嚓一聲。

沈云剝開了罐頭，濃郁的氣味瞬間灌滿周遭的空氣，連傷心著的月靈靈都一下子蹦起來，快速跑到一邊。

就連沈云自己也忍不住產生陣陣干嘔的沖動，但見石像沒有動靜，他強忍著胃里的翻山倒海，再摸出一把扇子，將所有的氣味都扇到石像臉上，順便取出筷子，準備直接將罐頭喂給石像。

下一秒，天地間安靜下來，周圍的一切人與物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空蕩蕩的路面。

前不久遇到的野生神仙，那位穿著古裝長袍的男人，黑著臉看著蹲在自己面前，手中紙扇不停晃動家伙，眼角抽動，猛的揮袖將鯡魚罐頭甩到遠處。

沈云見狀松開扇子，俯身便拜。

“小民參見上仙！”

男人被氣笑了，問。

“如此冒犯本座！你就不怕本座殺了你？”

“上仙寬宏大量，德才兼備，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英明神武，造福一方，相貌堂堂，恢宏四方！

想必！一定不會與小民計較的！”

“……”

有時候，男人覺得人類真的是個神奇的存在。

起碼說話挺好聽的。

他不留痕跡的仰了仰頭。

“說吧，什么事。”

沈云看一眼正重新跑回來的三花，請求。

“小民想請您把她的修為還回去。”

男人微微皺眉。

“你確定？還原已經實現的愿望，需要付出額外的代價。”

“確定。”

“如果我說這會讓你減壽呢？”

沈云沉默幾秒，他望向月靈靈，漂亮的三花在不安的走來走去，漂亮的眼睛始終不敢看這里，唯獨耳朵豎的老高。

就像快要溺死的人，依舊期待著遙不可及的希望一般。

沈云收回視線，他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

二百多年的壽命，說不定還能趁機學會一些法術。

這種條件和失去一切還要折壽的后果相比，實在太優渥了。

如果是正經得來的就更好了。

沈云苦澀笑笑，重新看向男人。

他第一次在這位給予許愿的權利，又把一切都搞砸的神仙面前站的筆直，看著對方，用一種倒霉蛋般的自嘲語氣開口。

“雖然并不認為是我的錯，可既然因我而起，所以，我認了。”

始終萬物靜止的空間終于起了一絲風。

月靈靈躍動的步伐一下子停住，清澈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沈云，只懷疑或許是自己聽錯了。

狡猾貪婪的人類怎么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男人也有些意外的看著沈云，飄忽不定的視線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找尋某種答案，最后他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你就沒有奇怪過，為什么你身上多了百年的修為，卻沒有任何變化嗎？”

“沒有，現在也沒有必要去想了。”

男人不語，抬手伸向沈云周遭空間，像是在撥動琴弦，也像是在摸看不到的鎖鏈。

他最終同意了沈云的要求。

“滿足你的愿望可以，我也可以讓你不去減壽，但我不可能見到誰都幫他實現愿望，你必須幫我做一件事情。”

沈云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

“在那之前，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男人靠近沈云，問他。

“你想成仙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