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內燈火通明，慢吞吞的吃了半個多時辰的晚膳也終于結束了。我越來越緊張，而我的緊張卻好像取悅了他，唇邊的笑越來越明顯。

我知道自己已經處于下風，可是沒有辦法。雖然皇后曾經侍寢，可是我卻從來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一個毫無經驗，一個身經百戰(zhàn)，而作為不利一方的我，卻沒有立場拒絕這場不公平的角力。

“這次生病，臣妾想了很多事。”我決定冒險一試，“皇上，從前的臣妾只知道自己是皇后，卻從來不曾想過該如何去做皇后，想必給皇上填了不少麻煩吧！”

他愣了一下，不過顯然對我的開場白頗感興趣，說道：“皇后何出此言？”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后宮就是皇上的屋宇，而打掃這座屋宇，讓皇上無后顧之憂的‘掃天下’，則是臣妾的職責。”話說出口，我平靜了許多。

“看來皇后頗多心得。那皇后打算如何整理朕的屋宇？”

“臣妾以為，后宮之術，最重要是平衡。而欲達到這種平衡，關鍵在于舍得二字。”我瞄了他一眼，“身為皇后，必須跳脫妻的身份，以仲裁者的身份管理后宮，協(xié)調紛爭，舍棄私心，方得歸心。”

“好一句舍棄私心，方得歸心！”調笑表情雖還掛著，但是眼神已經變了，“皇后這番鋪陳，后面的話，朕可是更期待了。”

“皇上圣明，接下來的話臣妾不用說，想必皇上也一清二楚。所謂知易行難，臣妾雖有體悟，然而真正做到公而忘私，卻非朝夕可得。臣妾需要時間，請皇上成全。”

“皇后的意思是——”他挑眉。

“恕臣妾不能伺寢。”我拒絕陪他繼續(xù)裝糊涂，干脆的說：“皇上需要的是平和的后宮，臣妾需要的是平和的心境。臣妾不想重蹈覆轍。”

“如果朕不同意呢？”他步步緊逼。

“皇上與臣妾，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換言之，我不接受任何其他結果：“皇上給臣妾這個機會，與皇上也沒有任何損失。”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他有一雙美麗的鳳眼，深邃如寒潭，仿佛倒映著全世界的星光。這雙眼此時略瞇著，犀利的光芒仿佛有實質似的，毫不放松向我刺來，仿佛要將我從里到外看個通透。我下意識的挺直身體，握緊雙拳，處于劣勢的我必須更堅決，不能猶豫，不能閃躲，不能回避，這場目光對峙，只要我后退一步，那個藏在這個身體里，叫做莊明月的自我，就永遠被抹殺了。在我心底的防線崩潰之前，他率先調轉了目光。起身說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皇后，不要讓朕失望。”

這一晚，暫時放下了心事的我，睡得特別香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各院的嬪妃都已經到了，我仍在梳妝。

這次是皇后病愈后首次接見后宮，也是我的第一次。暗香帶了三個小宮女，圍著我忙得不亦樂乎。在我的要求下，簡單上了淡妝，簪環(huán)也減到只為一套玉制頭飾。看著鏡中那個云髻高盤的古典女子，這人是我嗎？我有些恍惚。

“娘娘！”暗香輕聲叫我，我轉頭，就見四五個宮女，每人手中捧著一套華貴的禮服，正等待我挑選。

我匆匆瀏覽了一下，鋪天蓋地都是紅，難道從此之后我只能用這種顏色裝點人生嗎？我皺了皺眉，“不要紅色！”

“娘娘，紅色是正色——”后宮的封號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掩蓋其本質。皇后之外的三千粉黛都是皇帝的小老婆。在偌大的后宮，御用的明黃色以及民間妻室才能穿在身上的正紅色，也只有皇后才能動用。我大病初愈，正是立威之時，紅色正是最適合的顏色。

“你的意思本宮明白。本宮的皇后身份，宗碟里都記著呢，誰也不能忽視，這么表白反而落了痕跡。”我微笑著拍拍她的手。明月皇后愛穿紅色，是迷戀紅色代表的正妻身分，也只有這正紅色的特權，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在皇帝的女人中，與眾不同。而我要做的是皇后，身為皇后的價值，如果只靠衣服來呈現(xiàn)，豈不可悲！

宮女們又捧了七八件禮服來，我選了件黛紫色的外袍，曳地的長裾盤著精致華美的暗金色鳳紋，行動間光芒閃現(xiàn)。淺黃色深衣，從白玉腰帶以下顏色漸進，裙角渲染著明黃色的柔光。即符合身份，又沒那么張揚，我全副武裝，奔赴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