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城頭硝煙蔽日，三十丈蒙鐵云梯在朔風中搖晃如巨蟒。涂哲玄甲覆面，左手持精鋼鳶盾，右手握寒鐵陌刀，率三百死士結成龜甲陣攀城。云杉木打造的梯階浸透桐油，士卒靴底纏著浸醋麻布防滑，仍不斷有人被亂石砸中，裹著火焰墜下高空。

“寒拓老賊倒是舍得下血本！“副將宇文暉揮刀劈開墜落的火油桶，火星濺在涂哲肩甲上滋滋作響，“這桐油摻了硫磺粉，遇水愈燃！“

城樓陰影里，慕容翎身裹白狐裘，指尖搭在望樓機關轉輪上。寒氏守軍正在更換箭匣，她突然發力轉動鐵輪，城墻暗格里“咔嗒“彈射出十二道鉤鎖。精鋼倒鉤刺入云梯橫梁，將三架云梯死死釘在墻面上。

“東南角第三磚縫！“她揮動火把畫圈，聲線清冷如碎玉，“那里是當年修筑城墻的排水暗渠！“

涂哲陌刀劈砍如電，刀刃切入磚縫時竟有金鐵交鳴聲。青灰城磚簌簌剝落，露出內層寒鐵澆鑄的骨架——二十年前蔚國劫掠輠國邊鎮的三千車寒鐵，竟被鑄成護國城墻。刀身震顫傳到虎口，涂哲瞳孔微縮：這寒鐵紋路與輠國公佩刀同源，正是郭家先祖所創的淬火秘法。

“鹽車突進！“他吹響三短一長的骨哨。城下五十架包鐵鹽車突然分裂為二，前車士卒拉動機關，車頂翻板“咔嗒“裂開，混著硫磺的粗鹽如瀑傾瀉；后車士卒手持丈八鐵叉，將鹽粒精準捅入城墻裂縫。鹽粒遇雪水膨脹，墻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寒鐵骨架如巨獸肋骨般猙獰外露。

城門轟然破開的瞬間，寒氏私兵將數百百姓驅至內城墻頭。白發老婦懷抱嬰孩踉蹌跌倒，襁褓中突然寒光乍現——竟是淬毒袖箭！

“退！“涂哲暴喝如雷，陌刀橫掃擊飛三支毒箭。箭簇釘入青石板，瞬間腐蝕出蜂窩狀孔洞。甕城地下突然傳來悶響，預先埋設的地龍火線被引燃，硝煙裹著硫磺味沖天而起。

慕容翎策馬沖入濃煙，金絲軟甲在箭雨中叮當作響。她揮劍挑開囚車鐵鎖，流民脖頸的烙印赫然是輠國邊鎮戶籍——“天啟三年洛州匠戶丁酉七九“，正是三年前寒拓擄走的冶鐵匠人。

“放吊橋！“她割斷手腕系著的狼牙符擲向護城河。金絲從符身迸射，纏住絞盤鐵鏈。涂哲陌刀劈斷最后一道機括，鐵索崩斷如哀鳴，寒氏私兵隨著坍塌的吊橋墜入冰河。

地底突然傳來巖石崩裂聲，鹽蝕法浸透的城墻基座開始傾斜。寒鐵骨架扭曲變形，將寒氏旗兵的尸體卡在墻縫中，鮮血順著鐵紋匯成溪流，在雪地上繪出詭異的圖騰。

王陵千斤閘落下時，慕容翎將狼牙符插入青銅獸首。機關齒盤轉動聲如巨獸磨牙，涂哲以肩抵住下墜的閘門，玄甲與青石摩擦迸濺火星。“這道機關需涂山氏血脈承重，“她撫過壁上斑駁刻痕，“將軍可愿賭命？“

地宮暗道曲折如蛇腸，壁上青銅燈臺映出「建元七年臘月，郭氏子寒誠在此承教于涂山公」的刻痕。慕容翎指尖發顫，二十年前的輿圖突然在腦海浮現——輠國公年少時化名游學，竟在蔚國王陵與涂山氏論道三月。

寒拓親衛從暗處殺出，涂哲陌刀貫穿三人如串血葫蘆。刀刃刮過青銅燈柱，擦出幽藍火花，照亮滿地輠國軍械箱。慕容翎撬開鐵箱，箭簇刻著的寒氏私印與洛口倉慘案證物如出一轍。

“好個一石三鳥！“涂哲撕下寒拓手令，朱砂印泥泛著詭異猩紅，“三年前你父王拒絕對輠國用兵，寒拓便偽造涂山氏通敵書信，又用毒箭屠城嫁禍輠國！“

地宮深處傳來機括脆響，十二尊青銅人偶破壁而出。慕容翎突然扯開襦裙束帶，金線刺繡的《山河社稷圖》在火光中顯現：“按坎位坤卦走！“涂哲陌刀點地借力，攜她躍過突然開裂的陷坑。人偶手中弩箭擦著發髻掠過，釘入石壁三寸有余。

四、冰河烽煙

護城河冰層在晨曦下泛著幽藍，寒拓快船剛至河心，慕容翎已引燃最后一道火線。預先埋設的爆破竹筒接連炸響，冰面“轟隆“裂開蛛網狀縫隙，二十艘寒氏戰船傾覆如折翼鐵鴉。

“寒尚書可識得此物？“涂哲立于浮冰，揚手亮出輠國公手書。泛黃紙頁上的蔚國王印缺了一角——正是二十年前寒拓刺殺涂山公時，被短刀削去的印記。

冰面馬蹄聲驟響，泰安長公主的鳳輦踏碎薄冰而來。鎏金車轅突然彈開暗格，滿箱密信散落冰面：“這箭桿空心處藏著的，可是尚書親筆所書的屠城令？“她拾起一支箭簇，輕輕按進輠國公親制的箭匣，“毒見光則蝕，尚書可要驗看？“

寒拓目眥欲裂，突然奪過親衛長弓。箭未離弦，涂哲陌刀已劈斷弓背。凍僵的手指隨斷弓墜入冰窟，寒拓最后的嘶吼被風雪吞噬：“郭寒誠！你連親子都能舍棄......“

首爾城破當夜，慕容翎在廢墟中找到輠國公密函。火漆印下壓著半片焦黃紙頁：「此子身負涂山氏血脈，望蔚王護其周全。」狼牙符突然發燙，內層輿圖遇血顯形——寒氏在六國埋藏的火藥庫躍然紙上。

“國公要用涂山密道貫通七國商路？“她扯下染血的護頸，“就不怕我反手葬送輠國基業？“

涂哲劈開狼牙符，寒鐵夾層露出輠國邊境布防圖：“二十年前國公送我入蔚國為質，今日我送你七國通途。“他抓起一把焦土撒向夜空，“這世道早該變了。“

雪地上，輠國孩童拾起陌刀碎片。鋒刃映出泰安鳳輦碾過的車轍，在焦土上刻出深深的「安」字。千里之外的輠國公府內，郭寒誠正將涂山密道圖與泰安孕脈圖重疊，墨痕交錯處赫然是未標注的第八條密道——直通寒氏祖墳的復仇之路。

而此刻的首爾城頭，慕容翎正用斷箭在冰面刻下「涂山」古篆。冰層下的寒鐵兵器泛著幽光，那是泰安留給未出世孫兒的江山聘禮，亦是涂山氏匠人用血淚淬煉的萬世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