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黃鎮早早醒來。
肚中的饑餓和縈繞鼻尖的惡臭,令黃鎮深深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向旁邊,只見身旁乞丐的腳,正靜靜壓在他的胳膊上。
黃鎮不耐煩的將臂膀一振,乞丐的腳便被甩至一旁。乞丐大抵是乏得厲害,只是翻了個身后蜷起雙腿,并未轉醒。
眼見這乞丐竟對他不理不睬,黃鎮心中怒火升騰。
他好歹也是青石村一霸,平日里作威作福,何曾被人如此無視。
這次開罪了沈淵,被迫來鎮上搬救兵,卻被黃琛好一陣奚落,最后還被拿走了所有錢財,現在一個乞丐都如此輕視于他。
若非沈淵相逼,若非黃琛貪婪,他豈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心中惱火間,黃鎮竟是將沈淵和黃琛一起記恨上了。
黃鎮越想越氣,干脆對著乞丐一頓拳腳相加。
乞丐吃痛轉醒,許是習慣了,也不睜眼只是雙手緊緊抱頭,口中發出陣陣痛呼:“爺別打了,臟您的手了。”
一頓老拳下來,氣喘吁吁的黃鎮,伸出一只腳,對著乞丐輕踹了幾下,確定乞丐沒有性命之憂后,便轉身離去。
黃鎮離開后,再次尋到了昨夜的餛飩攤,照例一碗餛飩、一張糙餅、又連饒了三碗湯后,方才起身,打著嗝向著鎮門口去了。
行至鎮門口不遠處,黃鎮突然一怔。只見不遠處,黃琛正手推一架破舊推車迎面而來。
推車老舊,車上不過幾筐青菜,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推車旁跟著一個衣著陳舊、身形佝僂的老者。
黃鎮心中不解,本想開口相問,但想到昨夜醉花樓前二人相見的情形,又將到口的話咽了回去。
黃鎮猶豫間,黃琛卻已推著車行至身前。只見黃琛微微偏頭,眼神示意他前去門口等候,便和老頭寒暄著離開了。
“呵。”黃鎮想起來昨夜相同的情形,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合著自家小弟,一邊吃著他提供的人血淬體丸,一邊在鎮子上表演好人。那自己小弟在外面避他如避蛇蝎,倒是說得通了。
黃鎮想到此處,不禁搖搖頭,甩開步子,向著小鎮門口去了。
沒讓黃鎮等太久,半盞茶的工夫,只見黃琛便出現在小鎮門口,慢步向著黃鎮行來。
“忙完啦。”黃鎮連忙站起身來,搓著手,對著走來的黃琛笑道。
“嗯。”黃琛腳下步履不停,淡淡回道。
這是沒有外人了,又顯露秉性了。
黃鎮心中暗惱,卻也不好發作,畢竟今日尚需黃琛出面調和。只得繼續維持臉上笑容,連忙跟上。
一路上,黃鎮多次旁敲側擊,黃琛最后選定的賠禮之物為何,卻都被黃琛以屆時一看便知給擋了回來。
被問得不耐煩了,黃琛便干脆閉口不言,稍稍調動氣血,加快趕路速度。黃鎮心中暗罵,卻也只能拼命跟上。
如此一路,終于是在晌午之前,趕到了青石村。
此時將近晌午,青石村家家戶戶冒起炊煙,村里路上只有零星幾個孩童玩鬧,倒也正合二人心意。
黃琛不想鄉親看到他為了自家大哥去找沈淵求情,黃鎮也不想鄉親看到他向沈淵服軟,畢竟他還是想著留存一些“威望”的。
兄弟二人站在村口,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黃鎮一馬當先的帶路,終于是來到了沈淵門前。
“嘭嘭。”
沈淵打開院門,看著眼前的二人,眉頭一挑。
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的黃鎮,他自然是認識。這另一人,身姿挺拔,白凈臉上帶著和煦笑容,想來便是黃鎮的弟弟黃琛了。
“沈師弟,我是黃琛,亦是振威武館弟子,早你一年入館,便稱你一句師弟了。”
沈淵心中剛剛對此人身份做出判斷,那黃琛便滿面笑容的搶先開口。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幾乎是沈淵最希望看到的情況。沈淵心中暗喜,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對著黃琛拱手一禮。
“竟是黃師兄當面,快請,快請。”
言罷,沈淵便側開身子,伸手虛引,將二人讓入院中。
來到院中后,沈淵便急忙從屋中搬來幾把椅子,口中也是不斷說著,寒舍簡陋,見笑之類的話。
黃家兄弟二人,將沈淵此般作態收入眼中,心中大定。
三人落座后,不等沈淵發問,黃琛便率先開口:“沈師弟,我今日前來乃是為了家兄之事,聽聞家兄曾與沈師弟有所嫌隙,我特地帶他前來向沈師弟賠罪。”
沈淵聽聞此話,心中感到好笑。分明是搶奪田產吃絕戶的大仇,到了這黃琛口中,變成一句嫌隙便想輕輕揭過。
只是如今,他還另有打算,也不想撕破臉皮,所以沈淵并未回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黃琛見沈淵遲遲未曾搭話,一邊甩眼色示意黃鎮起身,一邊緩緩開口道:“人言冤家宜解不宜結,此事錯在家兄,但血濃于水,做弟弟的,總是要做些什么。”
“還請沈師弟,看在你我同門一場,放過家兄。日后但有驅使,黃某必不推辭。”
沈淵擺出一副糾結神色,只是沉默。
“跪下!”黃琛突然轉頭對著黃鎮一聲輕喝。
剛收到眼色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黃鎮,被嚇得一抖,正要準備依言下跪向沈淵賠禮。卻只聽得黃琛發出一聲嘆息。
“唉,也罷,你不跪,兄債弟償,沈師弟,黃某給你跪下了。”
說罷,黃琛站起身來,撩起衣袍,竟是準備真的向沈淵下跪認錯。
“使不得使不得,我答應便是。”沈淵急忙起身,伸出雙手將黃琛攙扶住。黃琛自是借坡下驢,站直了身子。
沈淵見狀心里暗嘆,這黃琛倒是個有手段的。這一跪,他若是受了,只怕等不到明天,武館里便得傳遍他沈淵仗勢欺人,逼得師兄下跪的流言。
黃鎮被這情景搞得發暈,想不明白沈淵二人舉動背后的含義。只是看到沈淵終于松口,心中發喜。
黃琛自是沒想著真正下跪,沈師弟是個聰明人,他只是以此方法逼得沈淵開口而已。只要開了口,后續便好辦了。
于是黃琛干脆趁熱打鐵,從袖中掏出一方木盒,開口道:“沈師弟寬厚,略備薄禮,還請務必收下。”
沈淵急忙推辭,卻只聽得黃琛說道:“沈師弟有所不知,與你同為親傳的李仲遠,昨日已練皮小成了。”
“你我習武之人,資源是萬不可少的。若非你我出身貧寒,那李仲遠根骨尚遜你一籌,如何能先入小成。所以這份賠禮,些許資源,萬莫推辭了。”
黃琛一番話說的懇切,猶如師長般諄諄教誨。但聽在沈淵耳朵里,卻只有資源二字。
他遲遲未對黃鎮動手,便是想在黃鎮臨死之際,多榨些資源出來。
黃鎮搜刮多年,恐怕大部分都上貢給了這黃琛用于修煉,所以他故意于納糧之日暴露身份,為的便是讓黃鎮前去求援黃琛。
今日之事,也算是目標達成了。
“那,那我便收下了。”沈淵擺出一副扭捏姿態,雙眼死死盯著木盒說道。
黃琛心里卻不知沈淵是在表演,只當此事已成,看到沈淵雙眼間的火熱,便微微一笑,拽了一把身邊云里霧里的黃鎮,向沈淵請起辭來。
“此事既了,便不多打擾師弟修煉了。日后我定對家兄勤加管教,以免重蹈今日之覆轍。”
沈淵聞言微微抬頭,一臉真誠的開口道:“黃師兄護兄之切,令人動容。既如此,此事就此揭過。”
兄弟二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復,自是歡喜而去。沈淵亦是出門相送,一副賓主盡歡的場面。
二人離去后,沈淵回到院中,狠狠搓了幾下因干笑而僵硬的雙臉。來到桌邊,一把抄起木盒,將其打開。
只見木盒內,一副藥浴材料靜靜躺在其中。
“呵!”沈淵嗤笑出聲。
這便是黃琛送來的買命錢?還真是“些許”資源。本來在沈淵的預計中,最少應是一枚淬體丸的,畢竟黃琛每月都有多余的淬體丸修煉是人盡皆知的事。
未曾想到,竟然只是一副藥浴材料!虧得沈淵還在這一通表演。
“看來這位黃師兄,還是個薄涼性子。”沈淵忍不住譏諷道。
既然如此,這兩日便了結了那黃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