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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漣河畔義援,雙騎赴大理(1)

那日鬼婆婆自與伍圣靈在那破屋中大吵一架后,發現伍靈顯的尸首上有一破布顯得甚是突兀,于是將其展開來一看,便知悉了事情真相,只感到這一切真是造化弄人。而伍圣靈因為終日醉心于習練《五毒秘史》殘本中的武藝,以至于并沒有注意到尸首上的細節,終是沒有在破屋中發現自己父親的遺囑。

伍圣靈將懷中那本來自于五毒教的《五毒秘史》殘本一把抄出,奮力地撕碎又生起了一堆火將其徹底焚毀。一回頭眼見鬼婆婆雖人已西去,但緊攥著一卷破布的右手似乎還力度未減,顯然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此刻他已全然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顧不得再細細查閱布上所記內容,也顧不得去思索為何杜靈德的飛鴿傳書上寫明了派三個五毒弟子來增援接應,但此刻身邊又只有兩具尸首。當下將破布從鬼婆婆手中拿走并放入自己衣內,迅速挖了個墳將鬼婆婆葬入其中,便大步邁出朝著五毒嶺的方向奔去意欲尋仇,目眥欲裂,臉上淚痕未干,心中怒氣難抑。憤怒中甚至忘了操控著萬枯林中的百獸與自己一同前往。

他剛沖出萬枯林快步翻過兩個山頭,只見前方約莫四丈處一個身著寬松長袍、滿頭白發銀絲的老翁背對著自己從天而降,正好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伍圣靈見狀也無暇多想,腳下速度仍不減,欲從他左側繞過繼續趕路去宣泄自己的滿腔怒火??刹艅偙贾聊前装l老翁身前便已感到不對勁,似乎有一股無形且強大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前進的步伐。可此時已喪失了理智的伍圣靈繼續卯足全力想要將其沖破,但才剛邁近一步與那老翁身體并排時,那股原本已不弱的力量突然又變得更加強勁無匹,直把伍圣靈逼得踉踉蹌蹌地倒退了三步還險些摔倒在地。他這才定睛看去,一個身高接近于杜靈德但更加精壯的白發老翁驟然呈現眼前。

由于他此前成長于萬枯林中,并不知道這老翁身著的寬松長袍乃是道袍,更加不會覺得一個道人如此高壯略顯奇怪,不像尋常修道者反而更像是個習武之人。伍圣靈再次朝他右側奔去,卻又被那強大的力量彈回了原地,束手無策中更加惱怒,當即揮舞起拳頭朝那老翁攻去,眼看著自己左手小指的關節即將觸及那老翁的背部,突然一陣強風刮過,瞬間將自己的攻勢瓦解于無形之中。此后他甚至將自己所學的武功招式雜亂無章地接連使出,卻都無濟于事,只得無奈地站在原地。這時氣喘吁吁的他卻見那老翁整個過程中始終一動不動,氣定神閑,心中不禁為眼前這神秘老者高絕無解的武藝感到驚嘆不已。但眼看自己報仇在望,卻又被這樣一個素不相識之人莫名其妙地阻撓至此,怒不可遏地高聲喝道:“就算你武藝如此高強又能怎樣?你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何?晚一刻我心中的怨恨都更深一分,快快給我閃開!休要礙事!”

聽得此言,那神秘老者終于緩緩回頭……隨著他頭部向左轉動,一個鐵質面具率先引起了伍圣靈的注意,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刺眼無比。只感覺這面具似乎緊緊貼嵌在他臉上一般,將他整個面部遮蔽得嚴嚴實實,只有眼睛、鼻孔、嘴巴處留有相應的洞孔,如若有任何力量將此面具從他臉上剝離,都必然會讓他感到徹骨的肌膚之痛。仔細看去竟讓人生出一種難以言表的驚愕之感,不寒而栗。

“我不僅知道你此行所為何事,還知道你姓甚名誰。你叫伍圣靈,乃是伍靈顯之子,且此番準備去五毒嶺送死?!币粋€語氣柔和卻充滿力量的聲音鋪天蓋地地襲入伍圣靈耳內,強行打斷了他適才的心緒。周圍并無他人,顯然是眼前老者的說話,只聽他的語氣雖極輕柔,但聲音卻無比響亮,讓人不得不重視他的說話內容,且整個過程中神態自若,足以見得他內功高深莫測。

伍圣靈當即怒駁道:“送死?我此行是要去將那些五毒奸賊舉教殺光屠盡!”

見伍圣靈一臉不服,白發老翁答道:“那么你可了解近年來五毒嶺上是何情況?你連我這關都過不了,還急著去尋仇,不是徒送性命又是什么呢?如果今日你能接得住我一招,我便讓你前去如何?”

伍圣靈心中仍是不甘,厲聲喝道:“誰說我斗不過你?快讓開!既然你自己要找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話畢隨手從路旁抄起一根樹枝,以木為劍,迫于情況緊急報仇心切,當下不再顧及許多,將自己此前于《五毒秘史》中習得的劍法加以自己的臨時改良使了出來,又朝那老翁猛烈攻去。這時那老翁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雙手環抱在胸前藏于寬大的衣袖之中,對伍圣靈的攻勢視而不見。伍圣靈使出全力連攻出四招,可每一招每一式卻全都落空,總能被白發老翁巧妙地躲開。攻到第五招時,只聽那老翁說道:“你究竟是恨殺了你鬼婆婆的五毒弟子還是恨那個間接害死了她的自己?”聽完此言伍圣靈更加惱羞成怒,所使的武功已全無章法,只是一味地胡亂進攻,完全不給自己留下任何一點退避的余地。而那白發老翁仍是只躲避不還擊。

第九招剛一使出,那老者稍一側身將之躲過后身子立即向前一挺,帶起一陣強烈的勁風將伍圣靈震得后退倒地,原本緊握著的樹枝也已脫手。而伍圣靈自始至終連白發老翁藏在袖袍中的雙手也未曾看到過一眼。

那老翁又緩緩說道:“如今的五毒教,早已今非昔比,就算以我今日這番修為前去與之較量,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得勝,更何況是現在的你,就算操控著萬枯林中的一眾野獸共同前去,也于事無補?!?

聽完白發老翁的這番話,伍圣靈一臉悲憤地原地坐下,想起今日遇到的幻音蟲和之前五毒弟子的種種手段,覺得這老翁所說的一切也頗有道理,不禁感到報仇雪恨之日遙遙無期。雙手握拳捶地自顧自地吼道:“那究竟該怎樣?去也不是,退也不是!難道要我放著鬼婆婆的大仇不報,任由那些惡人逍遙度日嗎?”

白發老翁沉默片刻后答道:“孩子,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日后還有諸多挑戰和險惡在等著你,不可因一時沖動枉送性命。適才我看你招式雖甚凌厲,可內力卻甚是平庸低淺,想必定是那《五毒秘史》的緣故,五毒武功雖詭秘凌厲、神鬼莫測、奇狠毒辣,但卻并不以內力見長,以你此時的五毒武功基礎,如若再得以修煉純正且上等的內功心法,夯實了內功基礎,內外雙修,練成一套屬于你自己的獨特武藝,幾年后定能輕松克敵。且修煉內功講究心無旁騖,虛懷若谷,對于磨練人之意志有著極大益處,日后當你沮喪消沉時,便可化悲憤為力量,投入到內功的修煉中去。”

伍圣靈心想,如此說來似乎報仇有望,當即問道:“那怎樣才能習得純正且上等的內功心法?”

那老翁嗯了一聲后答道:“你且聽我說,

‘閉目冥心坐,握固靜思神。叩齒三十六,兩手抱昆侖。左右鳴天鼓,二十四度聞。微擺搖天柱。赤龍攪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滿口勻。一口分三咽,龍行虎自奔。閉氣搓手熱,背摩后精門。盡此一口氣,想火燒臍輪。左右轆轤轉。兩腳放舒伸,叉手雙虛托,低頭攀足頓。以侯神水至,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畢,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響,百脈自調勻。河車搬運畢,想發火燒身??谠E十二段,子后午前行。勤行無間斷,萬疾化為塵。’此乃道家心法歌訣,你記得每日習之,待到你成人之時方能有一定內功造詣,如若你能將這心法與你所學武功及馭獸術融匯貫通,那么定能成為你同輩當中的佼佼者?!闭f話的同時也在不斷向伍圣靈親身演示著,直看得他沉迷其中。而后又將一幅三十六絕穴圖和一副人體脈絡圖贈予了伍圣靈,又將心法歌訣重復了幾遍直至伍圣靈背熟。

又聽那老翁繼續輕聲說道:“切記不可再回萬枯林中生活,不可輕易向外人道出你的真實身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以后整個武林乃至天下的太平可就都看你了!”

伍圣靈思索片刻又開口問道:“那你為何知道這許多事?為何又要告訴我這些?”說完卻不見身旁的老翁答話,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已不見他的蹤影,只剩下一句“天機不可泄露,日后你自會知”久久回蕩在山谷中。

在這說話聲逐漸淡去后,伍圣靈立刻原地盤腿坐下,口中一遍遍反復背誦著內功心法歌訣,學著那老翁適才的演示練習了起來。想是因為修煉內功和學習武功招式并不相同,況且自己才第一次正式修習,并無甚經驗,見效慢也是常理之中的。此時小小年紀的他難免感到懈怠,但又想到適才那老翁強勁無解的內功,自己也迫切地想達到那番境界,早日為殺上五毒嶺為鬼婆婆報仇,于是又不知疲倦地修煉了起來。等到修習完內功,稀星明月已浮上蒼穹,他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朝著萬枯林返回,但忽然又想起鬼婆婆已逝,不禁感到悲從中來欲罷不能,又痛哭了出來。

茫茫夜色中,他回到萬枯林里鬼婆婆的墓前,又再次伏地痛哭許久。悲痛中感到一陣回光返照似的疲憊感,渾身癱軟地躺倒在地,右手順勢搭在自己胸前,只感到一陣凸起之物的觸感,猛然想起這是鬼婆婆臨死前手里緊攥著的那卷舊布。于是坐起身來,趕忙將其取出查看。

只見上面寫滿了血字:“命曰伍靈顯,本為五毒教中靈蛇堂弟子,于教德便長,無友。大約二年夜在寒碧潭邊相逢愛慕多年者董圣夷,憑藏其所贈赤尾蝎圣物,又傷杜靈德,犯教規謫下,與董圣夷俱涉足夢緹縈、金沙江等地,誕下一子曰伍圣靈。其晚教殿后堂而得之竟謂之尹韜略為其父,終識其謀,得圣夷所以為欺者,不過觀我聰明睿質欲與吾生佳童,便將歸五毒教為殺人器用。今見此兒則思為人所欺,心惡已極,現雖成功奔此,仍已不可懷,不欲生之也?!庇忠娧獣兴浫掌谡鞘昵埃遗c鬼婆婆所說與自己相逢的日子相距甚近,心中留存的最后一點僥幸也消失殆盡。

一瞬間自己之前對親生父母的美好想象瞬間全盤崩塌,原來父親竟如此厭棄自己,母親竟如此不堪,而自己的出生全是因為一個陰謀?;叵肫鹩讜r鬼婆婆給自己講的各種故事中,不乏一些才子佳人終成眷屬,從此兒孫滿堂闔家歡樂的故事,心中只想雖然眼下自己的父母不在身邊,但他們應該也像鬼婆婆所講故事中那些父母一樣優秀,此刻雖與自己暫時生離,但一定無時無刻都在掛念著自己,終有一天他們一定會來到萬枯林中接自己離開,從此一起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呻S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內心深處的失望也一點點累積起來,每次問鬼婆婆自己父母的去向,老人家也毫不知情,只能隨口編織一些美麗的謊話哄他一時。

如今自己從記事起就有的指望和期許全都瞬間瓦解,還未從痛失鬼婆婆的悲痛欲絕中走出,登時又感到萬念俱灰。心中一片混沌,兩眼空洞無神,不知如何度過,而今日那鐵面老翁對的說話也早已被他此時無盡的悲傷擠出心里,無從記起。在悲傷中沉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想起自己幼時偷鬼婆婆酒喝的經歷,那種飄忽的感覺說不定能減輕一些自己此刻的痛苦,于是立刻起身去找出自己曾經屯下來的蝎子酒,迫不及待地打開將整壺酒一飲而盡,一陣涼意從腹中泛起,還沒等到醉意蔓延至全身,他又倒滿一壺再次仰頭飲盡,如此循環往復多次終于醉倒在地,淚水也終于不再流出。

帶著醉意迷迷糊糊睡去,等到酒醒時已是第二日正午,這時才想到昨日那老翁對自己的說話,于是去到鬼婆婆墓前磕了幾個頭后才不舍地離開這個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漫無目的毫無方向地想向前一步步邁進著。如果路遇棄屋破廟便進入其中歇息一兩日,順便捕些野生動物來裹腹,初次嘗到流落江湖是何等滋味。同時仍然不輟修煉,每天照著鐵面老翁所授的心法歌訣反復夯實著自己的內功基礎。而想起正是因為自己習練了五毒武功而間接害死了鬼婆婆,欲將自己之前所學的五毒武藝與制毒技法全都作廢不練,只想要先練好內力再做定奪。

一日夜里,倚睡在山林中的他做起了噩夢,夢里杜靈德再次用著一種自己前所未見的可怖毒蟲來襲擊自己,試圖將自己就此抓回五毒嶺百般折磨,他大聲呼救,卻見臆想出的父母也無情地離自己而去。他飛速奔回萬枯林中,曾經熟悉的那兩只棕熊也在責怪他害死了鬼婆婆,他大叫著驚醒,只感到自己似乎快要窒息了一般,滿背冷汗,滿臉淚花。又借著已流出的淚水順勢大哭了起來,想再次入睡卻怕遭到噩夢侵擾,如若保持清醒,周遭一片黑暗死寂又他感到無限恐懼,只能舉起酒壺壯膽并消愁。

如此又過了四個多月,每日苦練不輟的內功已有了初步進展,偶爾也能明確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比之從前增強了不少。他依舊隨性地走走停停,今日在路邊一破舊的小木屋里停下歇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家具體身處何地。每次修煉完內功后略感空虛,回想起《五毒秘史》殘本中所記的種種招式和技法心中難免犯起了癢癢,但轉念又想起那些五毒弟子的種種惡行,心中憎恨不已,自己才不想繼續習練他們的武功,于是又開始專心修煉起了內功。來到這破屋中的第三日酒后,也許是因為先天遺傳和他天生的興趣所向作祟,他竟又不由自主地使出了一招“飛雀奪懷”,接著又使出一招“五仙滅地”,雖然已荒廢多日,但這兩個招式還是被他用得一如既往地連貫自然。因為自身散發的獨特氣息,加之此時又正值夏天,行走于山林中之時,一路遇到不少毒蛇出沒。且這些毒蛇都被他自然而然地吸引,全都不約而同地追隨著他前行,他也不由自主地倍感親切,使出鬼婆婆所授的馭獸術將幾條蛇控制住,并踩在腳下沿路滑行玩耍。突然下意識地想抓起其中最為劇毒一條,再取其毒素煉制成粉末用,但想到那是五毒賊人的行徑,又立刻停下了動作。

但天性使然,他似乎始終拗不過那個天生便被五毒教武功深深吸引的自己,只感到每日這樣憋下去,愈發煎熬難耐,且每次修煉完內功感覺全身充滿力量時,身體似乎像不受控一般就要自主地使出此前所學的五毒武功招式,但每次才剛一抬手,自己又強行停下,但心中對此時初現效果的內力和此前所學招式的結合充滿了期待。夜里入睡前,“五毒武功,以毒入武,以武馭毒……兩毒相沖,命即告終……”等字眼不斷在他腦海中來回閃現,讓他感到煩躁不已,只能再次抽出酒壺猛地一飲而盡,試圖讓醉意壓制自己內心中的躁動。然而他似乎忘了酒雖有消愁解悶之用,同時也有著亂性傷神之害,隨著醉意的逐漸蔓延,那日神秘老者對自己所說的幾句話也浮上心頭:“如若你能將這心法與你所學武功及馭獸術融匯貫通,那么定能成為你同輩當中的佼佼者?!?

這時苦練了幾個月的內力似乎伴隨著強烈的心緒在自己體內涌動,讓他再也無法自控,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席上躍起將之前于《五毒秘史》殘本中所學的招式全都使了出來,在酒的催化下,練武的激情如決堤洪水一般收之不住,驅使著他躍至屋外林邊,對著一棵略粗的柏樹直練了個酣暢淋漓,將這些年來所學的招式配上內功的加持一一打在樹上。待到他打得精疲力盡,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舒爽,才戀戀不舍地收招停下。眼前柏樹的樹干上已留下了清晰可見的多處拳腳凹痕,而自己全身上下都完好如初,甚至過程中疼痛感都極微弱。想必這正是這幾個月來苦練內功的成果了,心下大喜。心道:“是啊,那日在萬枯林破屋中與鬼婆婆爭吵時我自己也曾說過:‘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豈能為死物所累?’就算我此時重拾五毒武功,但只用之行俠義之舉,那我和那些惡賊也終究是兩種人,況且我看那書中所記的部分招數也存在破綻,我一直以來都加以自己的想法完善后再習練,與那些賊子更加不同?!?

此后伍圣靈繼續四處游覽感受山水風光,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同時仍在每日苦練內功,又將所學武功招式與內力相結合不斷練習鞏固,武藝日益精進著,只是夜里入睡后時常受到噩夢侵擾,每次驚醒后隨之而來的失落無助和孤獨之感讓他痛苦不已。

又過了約莫三月,他繼續走走停停,想起離開萬枯林已有半年之久,時常懷念起與鬼婆婆一起在萬枯林中無憂無慮的時光。這日傍晚,路遇一條小河,他走至河邊彎下腰去洗臉飲水,又看見幾條河中的小魚結伴而游,本想使出馭獸術將其控制住玩耍,但轉念又想到自己自從幼時學會了馭獸術之后對萬枯林中一切動物都只知道施以掌控,似乎忘了它們也是和自己一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的生命體。于是這次只想要破天荒地靜靜觀賞河中魚兒的動向,單純跟隨著它們的活動軌跡細心感受一番。他跟在河邊忽快忽慢的行進著,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晚,夕陽西沉,河中小魚似乎受驚了一般突然加快速度游離,他也玩心已盡,于是停下腳步不再追隨。一抬頭只見前方不遠處,一座石橋映入眼簾,夜色中,他加快步伐走近幾步仔細看去,只見是一雙孔磚石拱,橋名碑上有著醒目的三個大字:“李贄橋”。

他直感到又驚又喜,立刻回想起幼時在萬枯林中鬼婆婆曾給自己講過一個名叫李贄的思想家及政治家的一些相關事跡,而眼前這石橋正是了為了紀念李贄造橋的功績而建。伍圣靈知道他敢于挑戰,不懼權威,勇于追求真實與自由,極具叛逆精神。還聽鬼婆婆說過他有一闡述童心重要性的議論文名為“童心說”,而“童心”即赤子之心、本性、真心,他認為文學須真實坦率存真去偽,而這些觀點也讓當時幼小的伍圣靈頗為喜歡和欣賞,以至于日后的性格發展也受其一定影響,覺得撰文如做人,只有真實才有力量。

伍圣靈看著李贄橋心道:“既然現下李贄橋已在眼前,那么這條河想必就是那漣河了,不知……”這時河邊村莊一戶人家門口冷不防地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獨自流浪生活了半年之久的他第一次聽到人類的聲音,霎時間渾身如觸電一般為之一震。他急忙尋聲走近幾步,在河邊一棵榕樹的遮蔽下緩緩探頭看去,夜色中只見一個稍顯文弱的中年漢子懷中抱著一個目測不足三歲的孩提,而身后跟著四五個身強力壯的農夫,全都手持著鋤頭鐵鏟等農具,但看架勢顯然不像是剛從地里耕作返回,加之此時天色已晚,更不可能是準備出門勞作。

只聽那孩提哭訴道:“爹爹,你去到哪里我就去到哪里,我們一起去救娘回來,不要拋下我,天黑了我害怕……”聽到這稚嫩的孩童聲音此刻正一字一句勉強卻真摯地傳達著離別之痛,伍圣靈心中也倍感憐惜,同時也聯想到自己的處境。此時那漢子又走近了幾步,通過大門旁燈籠灑下的光的照明,只見他臉上、身上都有著不少傷痕血跡,顯然是被人毆打所至。

又聽那文弱漢子柔聲答道:“孩兒別怕,有這些叔叔伯伯傾力相助,爹爹定能打退那兩個惡賊,你就在于伯伯家乖乖坐著休息一會兒,嬸嬸燒魚給你吃,爹爹稍后就把你娘帶回來。”語氣中雖略帶悲傷和不舍,但說罷還是狠下了心來將懷中孩子塞給了屋內的一個婦人,順手又將大門閉上,里面隨即傳來推緊門栓的“嗒嗒”聲,同身后的幾個壯漢快步往村子深處奔去。整個過程中小孩的哭聲未絕。此時伍圣靈通過眼前情況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心想這孩子被父親因故拋下,那自己的父親當年拋下自己,在遺書上寫著厭惡自己,是不是也是有著眼前這樣遭受惡人所逼或蒙騙的苦衷,于是從榕樹后輕聲竄出準備跟隨著那幾人前去一探究竟,當下將半年前在萬枯林外被杜靈德欺騙的前車之鑒也忘了。

他雖然并未修習過任何輕功身法,但此時已有了一點內功傍身,加之他刻意壓低聲響,奔走時的腳步聲自然比之常人小了不少,雖離前方幾人并不遠,但他們也始終未能察見身后的伍圣靈。眼見前方那為首的文弱漢子雖已負傷,但奔走速度仍然領先于身旁的幾位壯漢,伍圣靈心中對他的具體遭遇更加感到好奇。這時忽聽左側一個肩扛鋤頭的農夫說道:“文老弟,你說那兩個賊人都穿著道袍,會不會是那四川青城派中的人?!?

為首那姓文的漢子答道:“他們雖身穿道袍且一人背著一把劍,但聽口音倒像是我們滇內之人,今日他們路過我們村偶遇我們夫妻倆,見我媳婦貌美便起了歹意,我上前阻止卻被他們打成這番模樣,我知道憑我一人之力硬闖是絕對行不通的,可能還要徒然搭上自己性命,于是才請你們相助,他們剛才就是朝著這個方向離去。”說話間他腳下速度越來越快。;在交錯的小道上奔行了一盞茶功夫,一行人已離開了村莊抵達了一片曠野。

這時伍圣靈從他們背后放眼眺望過去,借著月光照射見遠處確有兩個背著劍且身著道袍的人正在行走,而左側那人還背負著一個身材豐腴勻稱的少婦。那少婦似乎被人點了穴道,竟動彈不得,也始終不呼救一句,如若不是適才聽到那幾個農夫的對話,還以為那賊人背著一具尸體行走在曠野中。伍圣靈一看便知定是這二人仗著自己有武藝加持欺壓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隨著他們越奔越近,為首那文弱漢子高聲喝道:“惡賊!還不速速給我站??!”伍圣靈輕聲躍至身旁一棵樹上準備了解具體情況后再見機行事,只見那負劍二人聽得此言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仍未將背上少婦放下。另一人語氣囂張挑釁地說道:“哈哈哈,我說這位老兄,你自己送死還不夠,偏要帶上這么多人來給你陪葬才滿意嗎?你們可知我們是何門何派中的人物,豈是你們這些只知耕田種地的鄉野村夫能夠招惹的?你媳婦跟了我們可比跟著你要好上百倍,哈哈哈?!闭f完竟毫無顧忌的轉過身去繼續大搖大擺地前行著,頭也不回,全然不把身后的一干人放在眼里。

那文弱漢子怒不可遏,大步流星地沖上前去,掄起手中手腕粗的木棍奮力砸向背著自己妻子那人的頭部,只見這時右側那人以他完全料想不到的速度將背上佩劍拔出,并順勢將他手中的粗棍斬得一刀兩斷。斷棍向上空迅速彈飛,正當他準備回劍劈向那文弱漢子時,身后幾個壯漢全都揮舞著各自手中的鋤頭鐵鏟撲將上來,右側年輕道人依舊是一副高傲模樣,不緊不慢地將手中長劍遞出以格擋他們的攻勢。而站在左側背著少婦的那道人則退后一步,又伸出右手去來回輕撫肩上少婦的臉頰,表情猥瑣不堪。伍圣靈眼看這賊人這招使看似得癱軟無力,全然不如自己于《五毒秘史》殘本中習得的劍法那般狠辣迅猛,初次見到這種劍法心中不禁感到奇怪,甚至在想似他這般力道決計難以抵擋幾個強壯農夫的圍攻。

這時幾個農夫已將那道人團團圍住,但轉眼又見這賊道人手中長劍的劍刃已與當先一農夫的鋤頭相觸,卻并未發出多大兵刃相撞時的響聲,只見那道人隨即借著這一碰撞的力度原地一個轉身瞬間將前方兩個個農夫手中的鋤頭斬斷。這時從那文弱漢子手中砍下的斷棍已然從天而降,只見這道人將手中長劍以劍刃平擊斷棍,將其擊飛出正中那文弱漢子的腹部,將他砸得口噴鮮血后退半丈倒地不起。又將持劍之手彎至后背,將手背搭在背上,而手中劍把竟以目釘處為中心在他掌中疾速轉動了起來,劍刃隨之向上方劃去。只見月光下閃過一陣寒光,將他身后三個農夫手中的鐵鏟齊鏟頭處斬斷,他立刻雙腿微彎高高躍起,上躍升空的過程中一記鞭腿狠狠踢中后方三個農夫的左臉,下沉落地間又踢中前方兩個農夫的右臉,有的甚至已被他當場踢得暈了過去。待到他雙腳站穩之時,已將原本包圍著自己的幾人打倒于電光火石間。

伍圣靈見他的劍法飄忽如云,身法靈動輕盈,像極了隨風飄動的落葉,只不過他能隨心操控自己的動向。他有生以來初次見到這種飄逸輕靈卻又威力無比的劍法,直感到驚異不已,大開眼界。又聽那剛才擊敗眾人的道人冷哼一聲說道:“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彪形大漢比之那窩囊廢要強不少,能讓我好好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全都只是莽漢而已,唉,真是酒囊飯袋。今日我們‘滇西雙木’且留你們一條性命,要是你們不識好歹再敢來犯,我手中長劍可就不會像剛才一樣留情了!”說完伸手去捏了捏一旁同僚背上少婦的左臉,又吻了吻她的右臉,得意地呵呵笑了兩聲,又轉身準備揚長而去。

那文弱漢子怒道:“你們這兩個賊道!今日若救不回我媳婦,我文修竹誓不為人!”大喊一聲后,拖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強忍著渾身疼痛又朝那道人背后攻去。

那道人不耐煩地啐了一聲:“找死!”隨即將全身勁道蓄集在右腳欲朝文修竹踢出,伍圣靈見他凝神蓄力的樣子立即想到自己修習內功時的種種情景,看出他這一腳已使出了至少六成功力,如若這文修竹讓他踢中,那必定當即斃命,正欲從樹上躍出阻止時,一陣暗器破空襲來的聲響迅速鉆入他耳中。伍圣靈尋聲看去,只見那道人也早已發現并轉過身去及時揮劍格擋,暗器與劍刃相撞時發出巨大聲響,但不知怎地,他斜后方那肩扛少婦的道人卻已悶哼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背上的少婦也隨之摔下。而一枚核桃般大小的黑色物體又正好飛向伍圣靈藏身的樹上,死死釘入他身旁的一根樹干上,伍圣靈一時半會想不明白此中緣由。只側過頭去仔細端詳,但見這暗器總體呈圓形,但表面布滿了約半寸長的尖刺,每根刺上又有著若干倒刺。他心想若是被這種暗器擊中,那么不僅僅只是被刺入身體時疼痛不已,將其取出時也定會痛徹心扉。又見適才坐倒在地的那道人將原本捂在自己腹部的左手抬起,手掌上已沾滿了鮮血。

這時他們前方一片樹林中緩緩走出一少年,夜色中只見他似乎穿著一身短打勁裝,披散著的頭發隨著徐徐晚風縷縷飄動,肩寬腰闊,步伐沉穩,極似一個習武之人,但伍圣靈心想這不會是個一心想要學武但又無法徹底全身心投入的人吧。又聽他不屑地說道:“哼,好一個‘雪松蒼榕,滇西雙木’,自稱俠義卻在背地里做著這等骯臟事!”

聽得此言,那倆道人相視而言:“是他?”

那少年答道:“便是我又怎樣?今日就讓我替你們那碧什么子的好好管教你們!”說罷大步邁出,轉眼間已竄至當前一道人面前,左掌猛烈攻向那道人面門,那道人見勢忽地往左側一閃避開。那少年見自己攻向正前方的一掌落空,于是順勢左手向下按去,已緊緊抓住那道人的右肩,但那道人立即迅捷如電地低下頭去,左腳朝自己右側飛速邁出身子隨即轉了一圈,待到他停下時,那少年的手也從他肩上滑落。而兩個道人見他這一招兼具著力道、速度與準頭和把式都瞪大了雙眼,似乎頗感驚奇。兩人又繼續斗了五招,伍圣靈見這少年所使功夫有著擒拿和摔跤的手法,但又雜糅著一些自己看不出是何門何派招式的拳腳功夫,見他力量雖強卻似乎無甚內功加持,而那道人也似乎并不愿傷他,只是一直來回閃避卻并不還擊,又躲過一招后開口說道:“少幫主,你為何要為難于我呢?我兄弟二人找點樂子與你又有何干?你自賞你的夜色,我自尋我的快活。如若你真是鐵了心要阻撓,可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那少年厲聲答道:“呸!黃蒼榕,你二人做出這等骯臟之事,人人得而誅之!你到底放不放人?”

那黃蒼榕哼了一聲又道:“捉到手又放走,你真當我們滇西雙木是如此好說話之人?適才我已有意相讓于你,你不會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吧?”

那少年答道:“廢話少說,看招!”隨即握緊雙拳又攻了上去,這時伍圣靈眼見那道人已然運起了內力準備全力以赴,顯然是動了殺心,不禁為那少年捏了把冷汗。只見那名叫黃蒼榕的道人一劍由上至下地砍去,但被那少年合起雙掌緊緊夾住,見狀立即運起內力灌輸于手中劍刃,猛地向前一推。而那少年雙手稍松,卸去部分力量,左掌隨著刺向自己的劍刃后收,同時往右用力推出,右掌則保持在原先位置,隨著左掌的右推也向左側摁去。黃蒼榕這一劍已灌足了內力大力刺出,片刻間是決計收之不住的,在他才剛感到后悔時,手中長劍的劍刃竟被那少年借著自己攻出的內力壓得一瞬間向右彎了過去,難以復原,原本料想能一招制敵的攻勢已被那少年這一借力打力的險中奇招巧妙化解。

生死攸關的搏斗中一切都是刻不容緩的,黃蒼榕側過右掌以手為刀再次劈向那少年的頭頂,而那少年則雙手交叉舉過頭頂,十指呈鷹爪之形,以雙手的手腕外側之處擋下這一劈。右腿順勢蹬上黃蒼榕的大腿,左腳已隨著這力量離開地面,又兩手向前合并抓去,換至右手緊緊捏住對手的手腕,左手抓住他的手掌奮力往下按壓,而右手將他手腕向上猛拉。此時黃蒼榕縱然已卯足了全身內力抵御,但手腕與手掌相接處本極脆弱難以發揮多少力量,加之此時那少年以雙手壓制著他單手,很快便傳來一陣骨裂的聲音,緊接著便聽到黃蒼榕的慘叫,眾人見他另一只手輕抬這斷掌痛得原地蹲下,而那少年立刻橫掃上一記鞭腿踢向他胸前,黃蒼榕因忽然吃痛驚魂未定未能緩過神來運起內功抵御,那少年這一腳將他踢得口噴鮮血,倒地不起,難以再戰。只見這時那少年似乎并無收手之意,抬起了右腳繼續連連朝黃蒼榕腹部踏去,周遭農夫見到這一幕都相顧愕然,以為他要對其痛下殺手,雖然這二道強搶民女確是有錯在先,但他作為一個打抱不平的路過之人,將其擊敗后打發走了便是,下如此狠手未免也太過兇狠。轉眼黃蒼榕已被那少年一腳腳踩的口吐鮮血渾身抽搐連連求饒,伍圣靈藏于樹上眼見這一幕只覺得這少年雖膽大心細,但下手也真是凌厲。

這時適才中了暗器坐倒在地的另一道人已忍著劇痛將那枚核桃大小的暗器從自己腹部傷口中取出,兩指夾住其中一根尖刺正欲甩出偷襲那身著短打勁裝的少年。但這時他卻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勁風吹至自己后頸,手中的暗器已被人一腳踢飛,而周遭所有人都瞪大雙眼看向自己的身后,他急忙回頭看去,只見自己背后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少年,只不過這少年衣著破舊襤褸,頭發蓬亂不堪,臉上滿是污泥——正是伍圣靈!

眾人見到這野人般的少年突然出現先是一愣,終于走近,伍圣靈也定睛看去,見那二道皆長得身材清瘦、眉清目秀、面白無須,又身著淺色道袍,腰間細帶隨風輕輕擺動,頗有一番淡雅之意,沒想到卻做出如此人面獸心的下流之事,只覺得江湖中實在人心難測。眼前那道人受了他這一踢,驚愕還沒消散,只見他又揮舞著雙拳朝自己攻來,只得急忙站起身與他斗了開來。那少年見狀也受腳停下,觀看兩人的交手。

而這時的伍圣靈已運足了自身內力將自己所學的五毒招式按照自己的意思一一使了出來,招招凌厲奇詭直逼要害,只想要盡快結束戰斗助眼前這位少年脫危解困。見伍圣靈攻勢猛烈至極,一旁名叫黃蒼榕的道人也看得心中一驚,原本因感到腕骨碎裂和腹部受創的疼痛而緊皺著的眉頭此時已全然將雙眼壓得閉了起來。似乎對伍圣靈所使的武功似曾相識但一時半會又無法說出具體名字。只得勉強地開口說道:“這野孩子的武功路數古怪得緊,招式凌厲怪異,內功根基卻也不錯,段師兄,你一定要小心??!”

而一旁適才被那少年雙手折彎的長劍依舊在原地,原本倒在地上的黃蒼榕依舊賊心不死,見那少年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忍著全身的疼痛立即伸出左腿猛地勾踢一腳將劍踢飛,彎劍在空中迅速旋轉著奪向伍圣靈的后背。而正在酣斗中的伍圣靈兩耳全是與眼前對手過招時拳腳接觸發出的聲響,全然沒有聽見身后殘劍破空而來之聲。眼看著彎劍即將傷及伍圣靈,那少年竟突現滿臉驚色,與之前的臨危不懼的從容不迫大不相同,危急之中他大喝一聲“小心!”同時后腿向地上猛蹬,人已飛向此時空中疾速轉旋著的殘劍。由于事發突然,自己身上暗器也已用盡,再加上這劍轉速極快,他實在看不清劍把在哪以至于無法一招抓住劍把從而毫發無損地阻止黃蒼榕的偷襲,而此時腳邊又全是細碎石子,將其踢出不足以逼停半空中飛速襲來的劍。情急之中他竟直撲向伍圣靈背后以身擋劍,那把彎劍如鎬子鑿石一般刺入他的后背,但他卻不哼一聲,只咬緊了牙關立刻原地轉身回防。待到伍圣靈回頭看去時只見那少年背上彎劍也隨著這一轉身的力量被甩飛在地,鮮血不停從傷口流出,才知道這位萍水相逢的同齡人竟肯為自己擋刀,感動之意瞬間占據他的內心,隨即喚起滿腔熱血,之前的疲累和疼痛之感都瞬間消失無跡,猛烈使出多招,直打得眼前對手連連后退。

那姓段的道人腹部中了暗器所留下的傷口隨著他揮掌踢腿御敵而不停作痛,鮮血流出的速度不斷加快,伍圣靈發現了他這一致命弱點準備取巧。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奪向他腹部傷口處,那姓段的道人只能運起了內力拼命擋格,就生怕自己傷口被眼前這位野孩子狠辣的進攻擊中。如此又過了四招,那道人防守的確也甚是嚴密,伍圣靈竟沒一招得手。正當那道人心中感到暗喜時,突然感到左臉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隨即被打得向后倒下。正是伍圣靈適才發現他的傷口在作祟,于是準備對此連連攻去,將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防護該傷口之上,待到他形成一個思維慣性時再出其不意地全力攻向他的面門方能制敵。

正當伍圣靈沖上前去欲乘勝追擊時,只聽那姓段的道人躺在地上對自己求饒道:“我們放人便是!我們放人便是!還請少俠高抬貴手,我師兄弟二人今日如此圖謀不軌確實該死,如果二位少俠今日放了我們,我保證以后不敢再為害江湖!還請高抬貴手??!”

聽得此言,伍圣靈回頭看向身后那少年,聽那少年說道:“哼!這黃蒼榕已經被我打得腕骨碎裂,料想這一路上也難以再做出什么惡舉,這就是你們欺辱弱小的報應!看你們以后敢不敢如此作惡!”

又看向姓段的道人繼續說道:“你還愣著做甚?還不快去給人家解開穴道!你也想和黃蒼榕一樣下場嗎?”

那道人聽完揉了揉自己左臉堪堪起身,食指中指并攏在那少婦上身點了三次,那少婦咳了兩聲后動了起來。但被人制住穴道已久,她全身麻木已久難以動彈自如。伍圣靈見狀才松開著緊握著的雙拳欲上前攙扶,可身后的文修竹已強忍著自身疼痛快步跑來扶起自己的妻子,眼神中寵溺憐惜之意無限。伍圣靈不經意的一撇眼瞧見那少婦長相,只見那少婦生得唇紅齒白,杏臉桃腮,在月光照耀下更是如月中聚雪,一張俏臉如春日桃花,眉如遠山黛,眼若秋波盈,皮膚白皙且紅潤,身材豐腴且勻稱。一身粗布麻衣也遮不住她的強大魅力。此前成長于萬枯林中的伍圣靈哪見過這般嬌俏的婦人,盡管與對方年紀相差甚遠,也已看得他再難挪開自己視線,心波蕩漾難自控,張開了嘴卻不知自己要說什么。

這時一那少年的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獨自出神:“快給我滾回去吧,以后要是再讓我看見你二人如此作惡,定然取了你們性命!”說話語氣略顯偏激亢奮,說完依舊對那二人離開的背影怒目而視,對那美貌少婦卻視若不見。

見姓段的道人用力將黃蒼榕攙扶著逐漸遠去,文修竹帶同一眾農夫連忙擋在自己妻子身前雙手作揖連連道謝道:“二位少俠武功蓋世,忠肝義膽,姓文的乃一介農夫,無甚家財,實難相報,不如……”

那身著短打勁裝的少年搶答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分內之事,并不圖任何報答。只是你這身體太也瘦弱,日后再遇惡人恐怕難以御敵?!鞭D頭又對伍圣靈說道:“剛才若不是這位兄臺及時仗義出手,我說不定已命喪黃泉了,我看你的招式靈動而凌厲,全無花架子,每招每式都直取敵人要害,甚是欣賞,還望日后能與兄臺多多切磋武藝共同進步啊?!闭f話間兩眼閃爍著光芒,對伍圣靈的亂發破衣也視若不見。

伍圣靈這才大夢初醒般地回頭看向那少年,只見他生得豹頭環眼,鼻直口方,肩寬腰闊,但一雙眸子卻清澈無邪,凝神看去,仍然能發現他臉上一些未消的稚氣,通過他的身高推測他應該與自己年齡相仿,卻比自己要強壯不少,身上衣物從頭到腳布料做工都甚是精細。又聽伍圣靈緩緩開口答道:“正如兄臺所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分內之事,不必多謝,若不是適才你為我以身擋劍,我現在也早已身陷險境。我對各種武學也頗感興趣,如若能與兄臺一起切磋琢磨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那少年大笑幾聲后朗聲答道:“真是爽快,我已經好久沒像今日這般暢快過了!

文修竹見兩人也相談甚歡便說道:“既然二位少俠也一見如故,不如就到在下家中去好酒好肉地吃上一頓再歇息幾日如何?”

那少年道:“哈哈哈,好說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只是不知這位兄臺意下如何?”

伍圣靈心想如若去到文修竹家中,那便又能欣賞那少婦的花容月貌了,又是一陣心波蕩漾,于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一行人便跟著幾位農夫返回村中。

不一會兒,阡陌交錯的景象已出現在眼前,一路上文修竹攜著妻子走在最前方。伍圣靈回憶起適才的打斗,覺得那二道極似是昔年鬼婆婆同自己說過的一個門派中人,于是自顧自地開口說道:“那兩個賊道既深諳點穴功夫,劍法又如此飄忽輕盈,又是滇內之人,莫非是點……”

還未等他說完,身旁少年打斷道:“那兩個道人一個叫段雪松一個叫黃蒼榕,來自大理蒼山的點蒼派,所以才自稱什么‘雪松蒼榕,滇西雙木’。”

走出幾步,又繼續對伍圣靈說道:“對了,我叫江赤心,江河日月的江,赤子之心的赤心,不知兄臺姓甚名誰?”此言一出,身旁兩個農夫都抬眼向他看去,似乎對這名字感到甚是熟悉。

伍圣靈想到大半年前五毒嶺附近神秘老翁對自己的告誡,又想起了“伍圣靈”這個名字代表著五毒賊人的一個殺器,自己一想起這個名字就怒從中來。但看眼前少年如此真誠,實在不忍不答,于是支支吾吾地道出自己的小名:“我叫……我叫伍……伍奇雨?!?

江赤心答道:“哦,伍奇雨,不錯的啊,哈哈哈,奇雨兄啊,說個名字而已嘛,瞧把你急得。我們這些江湖豪俠從來都是行的端坐的正,從來都不藏著掖著,身正不怕影子歪,所以沒啥大不了的,你不用顧忌。”

伍圣靈心想,今日不久之前才路過李贄橋,想起李贄《童心說》中的“童心”即是赤子之心之意,沒想到當天不久后便真遇到一個名為“赤心”的同齡人,又見他的俠義之舉和不惜為初次相見的自己擋劍的義舉,心中不禁對他好感倍增。一行人繼續走著,轉過兩個彎后想到適才江赤心用一自己從未見過的奇異暗器破敵,心中感到甚是好奇,于是向他表達了疑問。

江赤心聽完答道:“哈哈,這種暗器名為‘鐵蒺藜’,表面上全都是尖刺,而尖刺上又布滿了倒刺,我將兩個鐵蒺藜上最長的尖刺通過其倒刺處互相勾連在一起再朝著黃蒼榕擲出。因為我料定那段雪松此時正背著文夫人,如若將暗器投向他,說不定他稍一轉身,背上文夫人就成了他擋箭牌。而此時黃蒼榕正手持著劍,我若將這倆鐵蒺藜丟向他,他定會揮劍格擋,待他劈中連接兩個鐵蒺藜的尖刺時便會將其一分為二,其中一個興許會正中他斜后方的段雪松。”他聲音洪亮底氣十足,說話間語氣和神情皆透露著強烈的自信。

聽完這番解釋,足以見得這少年用心之細,而伍圣靈只覺得他雖長相略顯雖粗獷,下手狠了些,但卻心思縝密細膩,且有勇有謀臨危不懼,感覺他有趣得緊。

不久后,一行人終于返回村中,夜色下一棵略粗的榕樹已然出現在眼前,伍圣靈猛然想起:“這不正是我今日剛到時藏在其后的那棵榕樹嗎?怎么又回到了這里?不是說去文修竹家嗎?”回想起一路走來文修竹攜著其妻快步走在前面,隨著自己和江赤心二人越聊越多,他們夫妻二人似乎就不見了蹤影。隨著走近事先文修竹將自己孩子藏匿于此的房子,只聽到那姓于的高壯農夫說道:“二位少俠請進,你們先休息休息,我們去準備酒菜,馬上就可以吃啦?!?

又一次故地重游,伍圣靈想到此前文修竹與自己幼子短暫分別時的情景,進而聯想到自身,一束僥幸的光就這樣照進了他的心里,他心想自己的父母也許就像文修竹一樣有著難言之隱才忍痛拋下了自己,至于父親遺書中厭棄自己之說,只覺得或許他也是被奸人蒙騙。酒菜還未上,兩少年一回頭便見文修竹獨自一人進了門朝自己這邊走來,并未攜同妻兒。伍圣靈詢問道:“文先生,不知你妻……”

江赤心立即開口打斷:“適才我聽文先生說話覺得文先生是眾人中最有談吐之人,想必定是個讀書人吧?!?

文修竹答道:“愧不敢當,不過腹中多了幾兩墨水而已,危機時刻連自己妻兒都難保,多虧了二位少俠仗義施援,今日才得脫險境?!边€未等二人回答,又續道:“適才我見二位少俠今日也是初識,但相見恨晚,豪情萬丈,想必也定有著能與此相匹的酒量吧?!?

江赤心答道:“那是當然!英雄好漢無酒不歡嘛!”聽到一個酒字,他說話的音量又比之前大了不少。伍圣靈也感到腹中饑餓,正需要一些酒菜來飽腹,于是也點頭答應了下來。酒席上,豐盛的農家菜滿桌,想必已是主人家最拿得出手的拿手好菜,兩個少年埋著頭大快朵頤,酒到碗干。江赤心見伍圣靈兩碗并作一碗地喝著,酒量似乎并不小,于是也不甘示弱學著他的樣子補上了一碗喝了起來。三巡酒下肚,江赤心旁若無人地開始了個人表演,一個跟斗躍至院子中央操練起了自己自幼習練的武功,打到第五招時,伍圣靈見他招式連貫性極強,于是也縱身躍入了院子里和他切磋了起來。因為見對方內力基礎稍弱,伍圣靈也不使出半點內家功夫,只動用著自身力量和他拆招,隨著兩人斗得難舍難分,一旁的眾農夫也看得目瞪口呆,相視無語,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碗筷。切磋過程中,兩人都曾多次集中對方,雖感到疼痛,但也都發自內心地覺得痛快,待到二人打完收招時,眾農夫都拍手叫好,贊不絕口。

兩人隨即攜手回到酒席上又開始了豪飲,只聽這時文修竹向兩個少年介紹道:“我身旁這位于大哥與二位少俠可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乃是我們村里人人敬仰的‘大俠’,只要誰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打抱不平。今日要是沒有他率領一眾村中義士相助于我,我恐怕連追上那兩個賊道的膽量也沒有?!?

兩個少年聽完這番話都肅然起敬,對著那姓于的農夫作揖行禮。又聽文修竹繼續說道:“適才聽江少俠說‘英雄好漢無酒不歡’,

我這于大哥的酒量可是我們村內數一數二的,那么多年以來無論任何酒席,是從來都只有他的對手醉得踉踉蹌蹌啊。

江赤心答道:“那是當然,于先生當然不會踉踉蹌蹌了,因為既生瑜(于)何生亮(踉)嘛?!贝嗽捯怀鑫男拗窈湍切沼诘霓r夫都大笑了起來,一旁幾個農夫雖不知此話的深意卻也都舉起了酒碗陪笑。伍圣靈覺得江赤心不僅武藝不俗、智勇雙全,還能說會道幽默風趣,真乃奇人一個。第二日早晨,在江赤心的建議下,兩人一起聯手教了這村中一眾農夫一些簡單的武功招式,以防他們日后又遇奸人相欺只知用蠻力亂打一通到最終卻討不到任何好處。到了夜里則又豪飲暢聊,如此又過兩天,到了第五日早,兩人吃過早飯后便起身離去,雖然主人家仍盛情挽留,可江赤心似乎去意已決,于是送了他二人不少干糧和酒,又依著江赤心的意思將他們向東送出兩個山頭才不舍地告別。

兩人一路結伴前行,時而回顧著與滇西雙木打斗的經過,時而切磋武藝,時而一起一醉方休。原本東行路上,兩人只在夜里飲酒,可才剛過了一日,在趕路途中也毫無忌憚地豪飲了起來。伍圣靈的酒量比江赤心大,所以他每一口都喝得更多,于是兩人幾乎全天大醉,伍圣靈隱隱覺得江赤心雖然表面上總是一副自信灑脫的模樣,但似乎也和自己一樣藏著什么不堪回首的沉痛過往,伍圣靈知道那種痛苦無助的滋味,于是從不過問,只把一切感慨都放在酒里。想到這里,又向江赤心敬了一口,而這一口喝進腹中,竟比之平時醉人許多,腳下步伐變得踉踉蹌蹌,兩人只好摟肩搭背互相攙扶著前行,不知不覺中早已偏離了原本的方向,轉而向北走去而不自知。

第四日早,所剩的酒已不多,兩人果斷豪爽地取出平分了一飲而盡,醉意瞬間席卷全身。只見江赤心一步踏上了身旁一塊板凳高的石頭,模仿著說書先生的樣子說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話說東漢末年,十八路諸侯齊聚酸棗會盟,共伐董卓……”此時一旁的伍圣靈本就是有生以來初次見到這種場景,且這眼前人是自己自離開萬枯林以來所結識的第一個朋友,當下見他如此耍寶,覺得新奇更覺得有趣,帶著三分醉意一臉傻笑地看著他表演,每當他停頓之時便大笑捧場,兩人一時間玩得不亦樂乎。只見這時已然大醉的江赤心直說得陷入了自我陶醉中,手比腳劃,難以自拔,竟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又聽他繼續說道:“那日汜水關,又稱虎牢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實乃兵家必爭之地。各路諸侯正是于此討伐董卓,其大將華雄已連斬數將,無人可擋……”伍圣靈知道這是三國故事中關羽溫酒斬華雄的一段,雖然于這故事來龍去脈都再熟悉不過,但看眼前口才本就出眾的江赤心醉談得繪聲繪色仿佛身臨其境,又來了興趣。只聽他續道:“只聽那曹孟德一揮手說道:‘且慢!我看此人臥蠶眉,丹鳳眼,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乃是一副英雄之相。不如……’”剛開口說道一個“慢”字時情不自禁地學著曹操的樣子也將自己左手用力揮了出去,隨即聽到“啪”的一聲作響,他只感到自己左手手背處似乎撞到什么東西,而觸感極似人的皮膚。在酒的催化下他仍不以為然,還漫不經心地說道:“哎呀!奇雨兄你別擋我!正說到關二爺即將大顯身手那一段呢!”但陶醉至極的他卻不見此時身旁的伍圣靈已一臉茫然,全然沒了之前的滿臉堆笑。江赤心還兀自說道:“關某挺身而出,曹操為關某斟酒壯行,關某提刀上馬,片刻便斬華雄提頭而歸,其酒尚溫……”終于講完關公溫酒斬華雄的故事,又聽一旁的伍圣靈竟毫無反響,他才如大夢初醒般不舍地將雙眼微微睜開了一個細縫。透過這縫隙見眼前的“奇雨兄”竟忽然活脫脫地變成個滿臉橫肉、虬髯虎須的中年凜凜大漢,且正握緊了雙拳怒視著自己,身后則跟著兩個身材各異的中年男人。

他醉意迷離,拍了拍眼前那“奇雨兄”的肩膀眼睛半睜半閉地說道:“我說奇雨兄啊,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三國故事里還有易容變臉之術???你老兄倒也有趣得緊,我在這跟你講關公,你竟變個破馬張飛?哈哈哈……”這時,臉上傳來一陣劇痛將他拉回現實,他隨即被這力量沖擊得摔倒在地,又感到腹部也傳來一陣劇痛,似是被人用力踢中。或許是突然襲來的疼痛感將他從醉生夢死的狀態中強行抽離出來,又或許是這兩記擊打的力度和手法喚起了他內心深處的記憶,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關鍵的事……

那邊廂伍圣靈本來見到三個身材容貌各異的中年男人朝江赤心走來,便于他身邊站了一會兒,略帶醉意中原以為他們并無加害之意,只覺得這三人的穿著打扮與早晨漣河旁村莊里那些農夫明顯不同。又莫名感到其中似乎存在著一種自己一時半會難以想清的蹊蹺,直覺告訴他眼前事情也許并不像自己所見的那么簡單,只得靜觀其變。只見當前的那虬髯大漢約莫四十歲上下年紀,而他右后方那位身材瘦高眼神犀利的漢子也應該與他年紀相仿,站在他左后方的則是個身材魁梧的胖子,也蓄著胡子,目測三十五歲左右。正當伍圣靈思索間,忽見那滿臉怒色的虬髯大漢猛地出手一拳把江赤心打翻在地,又順勢一腳踢去,直把已倒在地上的江赤心踢得又向后滾出兩圈。見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朋友遭受如此迫害,他運起內力后腳猛一登地,人已躍到了半空中,正當他伸出掌去想要以攻勢阻止那虬髯大漢時,忽聽江赤心微弱地勉強說出一句:“住手奇雨兄,不可啊,他是我爹爹……”

伍圣靈這才急忙收掌停住,落地在那虬髯大漢身旁。身后那二人看見這個野孩子似乎有著不低的武功造詣皆是一驚。那虬髯大漢瞥了伍圣靈一眼又回過頭去對著江赤心大罵道::“你這逆子!上次的事才過了沒多久,你又偷跑出來醉成這樣!給你請過那么多先生讓你好好在寨子里念書你不念,偏要去習武惹事,逃家吃酒!我的為人處世之道是一點沒學會,那些江湖閑漢的惡習倒是信手拈來!”每說兩句便猛踹江赤心一腳,下手之狠實在不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此時一旁的伍圣靈已咬緊了牙關握緊了雙拳,又見江赤心滿臉憤恨,口中已溢出了鮮血,雖始終在嘟囔著什么,但全都雜亂無章不成語句。見伍圣靈已目露兇光初現殺意,又一臉認真地朝著他勉強擺了擺手示意不可沖動。

只聽那虬髯彪漢又怒斥道:“屢教不改的東西!說!你這次是不是又給我惹了什么禍?說啊!怎么啞巴了?老子生給你一張嘴你就只會用來吃酒是不是?朽木不可雕也!”說罷又欲提腳猛踹,這時站在他身后的胖人忽然沖出極力阻止了他的攻勢,說道:“大哥不可呀!在這樣打下去會要了少幫主性命的!”

虬髯彪漢憤懣回道:“這種逆子打死算了!”說罷又欲上前猛踹江赤心,那胖人見拉之不住只得轉頭向另外一身材瘦高的中年漢子求助:“快來幫忙??!還愣著做甚?”聽完此言那瘦高漢子才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慢悠說道:“是啊大哥,快別打啦,說不定少幫主此次出行是有他的難言之隱的,他現在大醉未醒,不如先回寨中待他酒醒后問清原由再做責罰。”

見虬髯大漢似乎心中怒火略息,那胖子正欲轉身去背起倒在地上的江赤心,卻又被制止:“別慣著他,才受這點小傷也走不動,哼,誰讓他自己喝那么些酒,要怪就怪他自己!”那胖人迫不得已也只好向伍圣靈使了個眼色,伍圣靈隨即運起自身內力將江赤心扶起逐漸跟上了那三人步伐。下了前方山坡,兩輛馬車出現在眼前,江自流頭也不回地坐進車內,岑與盟則騎上了馬拉著江自流前行,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竟閃過一絲不悅之色。

兩個少年在那胖人的指引下也坐進車內,那胖人隨即一躍騎上一匹駿馬,大喝一聲“駕”,手中鞭子隨之猛烈一抽,馬兒吃痛瞬間拖著馬車向前疾馳而去。才走出不久,忽見馬背上的胖人不經意地一回頭,伍圣靈只見一道刀疤在他隨風飄動的頭發下若隱若現。原來這三個中年漢子正是昔年的金沙幫幫主江自流、副幫主岑與盟和陳不語,江自流正是江赤心之父,而此時的陳不語已憑借著自己對幫中不辭辛勞的付出坐到了第三把交椅的位置。只是此時的伍圣靈并不知道那虬髯彪漢江自流與自己父親乃是八拜之交,對方也并不知道眼前這野孩子正是昔年曾于金沙幫有恩的伍靈顯之子。

第二日午后,五人二馬終于抵達金沙幫寨子里,伍圣靈眼見這寨子與前些日子的小村莊大不相同,木制房屋向兩側延伸,一望無際,一片森嚴的景象。寨中眾弟子見江自流等人歸來全都出門迎接,見江赤心已臉色凝重地跟在幫主身后便不再詢問江自流此行結果。包括江自流在內的眾人都對此時打扮得骯臟邋遢,蓬頭垢面的伍圣靈甚是友好和善,只聽江自流與眾手下簡單打了招呼便用命令式的語氣讓江赤心隨自己前往寨中的議事大廳。江赤心拖著受傷的身體緩步跟去,已完全沒有了前些日子的意氣風發和大義凜然,反而是一臉頹喪,讓一旁的伍圣靈也覺得這變化來得太也突然,只覺得眼前這少年心中一定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苦痛。

議事大廳內江自流目光銳利,向江赤心厲聲喝問道:“酒醒了吧?說吧!你這次又逃家到底是所為何事,是不是又給老子惹出了什么禍端?斷了老子人脈?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可休怪老子手下無情了!”

見江赤心仍是一臉生無可戀之色知他并不愿作答,深呼出一口氣松開緊握著的雙拳耐著性子說教道:“你可知人生是何等艱難?你老子我臥薪嘗膽多年才讓你過上了今日這般衣食無憂的生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所想何事?不過是覺得讀書乏味無趣罷了,你走過的路我都走過,連這點苦頭都吃不得,你日后豈能成大器?只能為我金沙幫留下惡名讓你爹多年的苦心積累毀于一旦!讓你在寨子里跟著先生讀書寫字有何不好?你不愁吃不愁穿還有我為你殿后還不知滿足?多少人羨慕你都來不及呢!”

岑與盟在旁語氣略帶刻薄地說道:“唉,大哥啊,少幫主雖天資聰穎,可是極缺耐心,生性浮躁且好爭強斗勇,如今又東拼西湊地習得這一身武藝,如若再不嚴加管教,恐怕以后連你也要遭到迫……”

見自己苦口婆心的說教似乎并未打動江赤心,又見他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加上岑與盟幾句火上澆油的慫恿。心中更是怒火難抑,指著江赤心怒斥道:“給你鋪平了道路你還走不明白,你就是個廢人!廢人!知道嗎!每天在寨子里好吃懶做,吃飽就知道逃家,爭勇斗狠逞威風!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

聽了這幾句臭罵,江赤心已怒不可遏,聽到“爭勇斗狠逞威風”一句時,怒火已將整張臉燒得通紅。頸部青勁爆起指著岑與盟駁斥道:“你凈聽這姓岑的小人挑撥離間!何來的爭勇斗狠逞威風之說?如若人不欺我我會傷人?你無非是指上次那事兒!我說過無數遍是因為那巴山劍派的兩個淫賊欺侮紙鳶妹子在先!我這是扶危解難你知是不知!”

江自流抬手兩記耳光痛擊中江赤心兩頰,回罵道:“休得無禮!你不惹人人會欺你?就算別人無端欺你,你躲開不就罷了?你偏就那么一點委屈都受不了?我從小告誡你凡事要講求證據!要實事求是!你一口一個小人一口一個淫賊!你岑伯伯與我乃是三十多年的兄弟,有著過命的交情,情比金堅那是天地可鑒!還輪不到你這個逆子來訓誡為父!還有你徐伯伯,他的俠名早已遠播至中原武林,與我也是二十多年交情,對我們金沙幫更是恩重如山!他教出來的徒弟能差嗎?倒是你!你是何秉性我能不知?我不讓你習武讓你讀書識字學為人處世是為你的安危著想你又知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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