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裂開無數(shù)道妖異的血口,墨綠、暗紅的光華如瀑布傾瀉而下。
群山在恐怖威壓下劇烈震顫,參天古木連根拔起,碎石如雨點般砸落,十幾頭絕世兇獸同時出手。
有魔狼噴出蝕骨黑霧,有金鵬振翅掀起毀天滅地的風暴,有巨蟒吐出的瘴氣,所過之處,修士的護體靈光瞬間崩解。
山林中慘叫此起彼伏,修士們祭出的法器在兇獸爪牙下如紙片般破碎。
鮮血噴濺在古木上,將蒼翠的山林染成一片猩紅,尸體堆積如山,濃稠的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zhì),僅僅片刻,靜謐的山林化作人間煉獄,彌漫的血霧遮蔽了天空。
關鍵時刻,俞珩紫袍獵獵作響,周身流轉(zhuǎn)八卦符文,他腳踏玄妙步法,在虛空留下道道殘影,如游龍般穿梭于突然竄出異獸們的攻擊間隙。
千鈞一發(fā)之時,他抓住一瞬間隙,腳下金光縱起,硬生生從血霧彌漫的山林撕開一道缺口,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身后的山林,慘叫聲逐漸歸于死寂,搖光圣地與姜家七路人馬全滅!
消息傳回,兩家震怒,搖光圣地的一位太上長老與姜家家主的一位族弟聯(lián)袂降臨荒古禁地外的小鎮(zhèn),誓要與妖族討個說法。
一時間,這個地圖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偏遠小鎮(zhèn),成為整個東荒矚目之地。
傍晚,俞珩與葉凡帶著滿身血腥歸來,找了處客棧住下,葉凡眼中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妖族發(fā)瘋了嗎?突然屠戮所有人,連搖光和姜家都沒放過。”
俞珩負手而立,道袍上沾染的血珠滑落,透過窗口,目光望向荒古禁地深處,輕聲道:
“它們在清場,帶我們來到北斗的青銅巨棺又出現(xiàn)了。”
葉凡吃驚道:
“不是墜進深淵了嗎?怎么又出現(xiàn)了?”
俞珩意味深長看著他,
“誰知道呢,也許是感覺到我們要采圣藥了吧.......”
“哈哈哈”,葉凡一樂,
“難得見道長幽默一次。”
半個月之后,搖光圣地、姜家聯(lián)合姬家,三位太上長老,氣勢洶洶殺進大山深處。
當日,全都面色慘白退回來,震撼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荒古禁地深淵上方出現(xiàn)一口青銅巨棺!
七頭堪比妖族大能的上古兇獸,為奪取深淵上空懸浮的青銅巨棺深入禁地,最卻終無一生還。
據(jù)一位長老嫡孫透露,當日,深淵中曾騰起遮天蔽日的黑霧,夾雜著令人肝膽俱裂的嘶吼,最終化作七團刺目血光消散在虛空。
“七位妖族大能殞命當場!荒古禁地根本就是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墳場!”
酒肆中,面帶紅疤的修士將酒碗重重砸在桌上,濺起的茶水混著唾沫星子,
“那巨棺必定藏著驚天秘密!或許是不遜于荒塔的絕世寶器!”
“十多位妖族強者鎩羽而歸的消息傳到中州,連古老皇朝的老皇叔都連夜啟程!”有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低聲道:
“聽說那老怪物壽元將盡,就等著圣藥續(xù)命!”
有人幸災樂禍:
“姬家、姜家、搖光圣地費這么大陣仗,現(xiàn)在怕是騎虎難下咯?”
眾人議論紛紛,見著平日里耀武揚威的大勢力吃癟,有的是人看好戲。
次日破曉,天穹突然被刺目神霞撕裂,幾輛神輦破空,絢麗虹光橫亙天穹,煊赫威勢,昭示決心。
輦車中傳來洪鐘般的聲響,震得方圓百里的修士耳膜生疼:
“三日內(nèi),必須將圣藥采摘到手!”
半日后,沉悶的震顫自小鎮(zhèn)外傳來,起初如遠處悶雷,轉(zhuǎn)瞬化作千軍萬馬奔騰的轟鳴,小鎮(zhèn)檐角銅鈴劇烈搖晃,酒旗被無形氣浪掀翻在地。
只見天邊炸開數(shù)百道璀璨光芒,數(shù)百名騎士駕馭著神異蠻獸破空而來。
所有異獸皆通體流轉(zhuǎn)神輝,金屬般的鱗甲泛著冷光,整齊懸浮在離地三尺處,戰(zhàn)意高昂,鱗甲森森,裹挾著滔天殺意席卷而來。
騎士們身披玄鐵神甲,手持戰(zhàn)戈,唯有森冷的目光從面甲縫隙中透出。
“轟隆隆”
轟鳴聲震耳欲聾,數(shù)百名強大的騎士身后,五十輛布滿刀痕劍孔的青銅戰(zhàn)車緩緩浮現(xiàn),斑駁的黑血凝固在車轅上,古老的圖案在銹跡下若隱若現(xiàn),透發(fā)著古老與蒼涼的氣息。
“三家又增派人手了!”街邊修士的驚呼被淹沒在震天動地的轟鳴中,望著這遮天蔽日的大軍,所有人都知道,圣地世家的決心不可動搖。
俞珩遠遠望去,姬碧月也來了,她身姿修長,肌膚如雪,鳳眸凌厲,一身紫色長裙,在一眾姬家弟子中傲然鶴立。
今天的她青絲高挽,神情淡漠,冷艷逼人,紫衣飄動間,眸光掃過眾人,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所及皆低頭避讓,不敢與之對視。
此時的她,美得極具攻擊性,如出鞘利劍,儼然一個蛇蝎美人,幾天前的嬌媚柔弱仿佛是一種錯覺。
俞珩指掐震卦,
‘八卦易相,震雷換骨。’
他渾身爆響如雷鳴,身形拔高三寸,掌心黑白流轉(zhuǎn),往臉上一抹,化作一個面帶苦色的黃臉道人。
“道長,你這是......”葉凡看著突然變身的俞珩,有些不解。
俞珩隨意解釋道:
“有熟人,不便相認。”
“是時候跟周毅、王子文他們接觸了,演的像一點。”
“好嘞!”
俞珩帶著葉凡沿路邊小攤一路挑挑揀揀,染血的武器、材料拿起又放下,不時講價:
“老板,你這方清凌水玉被血氣污染很嚴重,五斤源太貴了,便宜點吧。”
山羊胡老板用袖子擦擦水玉上的新鮮血污,
“哎呀,這位道長,剛挖出來的上品水玉,您上哪兒找這么物美價廉的料子?”
俞珩又捻起一枚滴著血的玉佩,
“這玉佩是芳菲石做的吧?”
老板笑道:
“道長好眼力!這枚玉佩是我送給師妹的定情信物,要不是眼下太過窘迫,低于十斤源我是絕對不會賣的!”
“十五斤源打包給我?”
“成交!”老板飛快給俞珩包起來,生怕他反悔。
一路磨磨蹭蹭,終于來到搖光圣地騎士附近。
葉凡高舉一塊流轉(zhuǎn)烏光的鐵礦石,大叫道:
“哇!老板,這么一塊破黑石頭居然敢要二十斤源?!把人當豬宰啊?!”
老板見他年齡小,不耐煩驅(qū)趕他,
“去去去,小屁孩不識貨一邊玩去!喊你家長輩來!”
葉凡嬉笑:
“哎呀,老板,我知道,烏金礦石嘛,便宜……”
“葉凡!”一個曲線曼妙,婀娜多姿的美麗女子走近。
“林佳?”葉凡轉(zhuǎn)頭,顯得很是驚訝,
“你恢復容貌了?”
“嗯,你這些年……”林佳正要詢問葉凡近況,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說道:
“你快走!有人盯上了我們!”
“誰?怎么了?”
“說來話長……總之你先離開這里……”
然而為時已晚,十幾名騎士無聲無息的包圍上來。
為首的一名老騎士目露精芒,視線緊緊鎖定葉凡,
“你吞服過圣果,肯定能夠抵御詛咒的力量,留下吧,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好。”葉凡環(huán)視一周,點了點頭。
老騎士狀若無意,對葉凡問道:
“對了,跟你一起去靈墟洞天的那個道士呢?”
俞珩聞言心中一凜,為何獨獨對自己這般上心?
他往最壞處想,搖光圣地很可能已經(jīng)通過某一名學生獲悉了一切。
葉凡對老騎士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老騎士眼中陰晴不定,沒有多說什么。
俞珩扮作的黃臉道人左顧右盼,一副害怕不已的樣子,對幾名搖光騎士連連稽首:
“諸位……諸位……貧道與這位小友素不相識,只是碰巧在同一個攤位看上了烏金礦石,你們找他,應當與貧道無關……貧道、貧道就不耽誤諸位了……”
說著,作勢離開。
一桿大槍橫在眼前,老騎士攔住了他,微笑道:
“我們正缺人手,還是留下吧。”
“這、這……貧道、貧道……還未曾、未曾……吃過午飯!可否讓貧道吃完再……”黃臉道人支支吾吾,找著蹩腳理由想要推脫,忍氣吞聲偏偏又不敢翻臉。
“哈哈哈”,窩囊樣子引得眾騎士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騎士一見他這副模樣,也是搖頭失笑,疑心自己太多慮。
最終裹挾著三人,連帶烏金礦老板,一同進入深山。
當日,套上了一層鐵甲衣的俞珩葉凡,被搖光圣地帶著與姜家、姬家在深山匯合。
遠遠看見了李小曼、周毅、王子文、張子陵、柳依依幾人。
精挑細選的八十余道身影錯落分布,三家戰(zhàn)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空氣中浮動著壓抑的肅殺氣息。
搖光圣地老騎士徐道凌目光掃過九座隱沒在云霧中的圣山,蒼老的聲音回蕩:
“最深處的九座圣山各有神藥,三家分開探索,既保效率,也省得日后為分配爭執(zhí)。”
姜家領頭的姜漢忠端坐在渾身黑鱗閃爍的魔象背上,老人瞇起眼睛,視線在徐道凌身后的俞珩、葉凡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徐兄糊涂了,此地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我們分散只會減少成功的機會,還是一起吧,即便共登一座圣山,采摘的神藥也足夠三家分潤。”
姬家老者姬云峰突然暴喝一聲,一拳打在身旁巨石上,碎石飛濺:
“夠了!太上長老已下了死命令,三日內(nèi)采不到圣藥,我們都得給荒古禁地陪葬!”他環(huán)視眾人,眼中血絲密布,
“再扯皮下去,連山腳都到不了!”
說完,徑自領著姬家騎士往前方奔去。
徐道凌、姜漢忠面色一變,再沒有爭吵的心思,帶著人匆匆跟上去。
行進數(shù)十里后,異常降臨,所有人的命泉閉合,不再噴涌神力。
姬云峰深吸一口氣,提醒道:
“神力源泉干涸了不要緊,重要的是抵御詛咒的力量,接下來每一步都要小心。”接著率領騎士繼續(xù)前行。
前行二十余里,蠻獸群突然齊聲嘶吼,躁動不安,其中最弱小的一頭異獸劇烈顫抖,癱軟伏地,任主人如何驅(qū)使也不肯再挪動半步。
是一具掛在樹上的雪白骨骸攔路,骷髏頭面對著眾人,透發(fā)著一股妖異的氣息,所有騎士謹慎后退,握緊手中鋒銳的長矛與利劍,目光鎖定上方。
徐道凌指著烏鐵礦石老板說道:
“你上去把它挑開。”
被點到的老板身體一顫,一咬牙,掄起一根狼牙棒,一下砸開了雪白骨骸。
骨架崩碎剎那,他身上光華流轉(zhuǎn)的鐵衣驟然失色,“咔嚓“聲中裂痕蔓延,如腐朽樹皮般簌簌剝落,他本人也迅速衰老腐化,不一會兒就皮膚松垮,滿是褶皺,白發(fā)蒼蒼,老得動都動不了。
其他人避之不及。
徐道凌一搶結(jié)束他的生命,冷酷道:
“繼續(xù)前進。”
深入生命禁區(qū)上百里,云霧驟然翻涌,九座圣山刺破詭譎天幕,磅礴威壓如重錘砸落。
山體并非高聳入云,卻流淌著歲月的滄桑,古老神秘的氣息,竟給人以九天十地橫亙眼前的震撼。
“那是……”搖光圣地的年輕修士突然僵在半空,喉間發(fā)出破碎的抽氣聲,眾人定睛望去,只見九座圣山環(huán)繞的深淵底部,無數(shù)白骨如潮水般翻涌而起,它們或殘缺不全,或保存完整。
骷髏頭空洞地仰望著天空,數(shù)以萬計的白骨以詭異的姿態(tài)攀爬著,密密麻麻,雪白一片。
“那些究竟是什么?!”即使慣生死的騎士都忍不住后退半步,九座圣山的威壓與這白骨浪潮疊加,仿佛連靈魂都要被碾碎在這亙古的死寂之中。
姜家領頭人姜漢忠臉色凝重道:
“他們多半是六千年前強闖荒古禁地的圣地門人。”
九座圣山雄渾巍峨,威壓撼天。深淵出口處白骨如潮翻涌,某處千具骸骨堆疊成丘,一具青銅棺角刺破骨山,在幽暗中若隱若現(xiàn)。
搖光圣地的老騎士徐道凌瞳孔驟縮,渾濁的雙目中爆射出兩道精光,死死盯著那截青銅棺角,這一瞬,他的余光不經(jīng)意掃過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葉凡眾人,蒼老的面容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俞珩垂眸斂目,衣袖下的手掌卻悄然攥緊,徐道凌隱晦的一瞥,讓他心中確定,他們乘青銅巨棺從星空彼岸而來的消息已然暴露。
姬云峰瞥見青銅古棺,
“荒古禁地異動,萬千白骨攀爬,莫非皆因這口銅棺?它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懸空于此?”
徐道凌答道:
“荒古禁地為東荒七大生命禁區(qū)之一,自古以來,沒有修士真能深入過,又有誰能知道答案呢?”
姜漢忠頭疼道:
“一具白骨就足以要我們的命,山上白骨何止千萬,要如何上去?”
徐道凌搖頭道:
“無妨,我派人上去試探一番。”
他看向被圍在隊伍中間的俞珩,似笑非笑道:
“后生道士,恐怕要有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