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嗤笑一聲，“你很了解他嗎？怎么對這件事這么驚訝？”

“……是不相信，他畢竟是一宗仙尊……”

他頓了一下，“怎么會做出這種殘害徒弟的事……”

“別苦惱了，”沈眠道：“你去看看尹霜醒了沒，我擔心她。”

“好。”

那道聲音頓了頓，“剛才的藥被打碎了，稍后回來我再給你帶一碗。”

“謝謝……”

關門聲后，沈眠睜著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室內寂靜沉悶。

【你這是圖啥呢？早早脫離就沒這些雜事了】

沈眠笑了笑，扯動臉上皮膚，帶起一陣疼痛，“他們對我來說不再是陌生人，是我在意的人，我想幫他們，盡我所能吧。”

【不懂，他們是怎么從陌生人變成你在意的人的？】

“記憶是組成一個人的重要因素，我們一同經歷過事情，有了共同的回憶，他們對我來說，不再是可有可無的人了。”

【……宿主，我開始懷疑你之前的做派了】

“什么？”

【原來你還防備著我，給我立了個咸魚不翻身的人設！】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不想做任務。”

【懶得理你】

……

“蘇師叔，尹姑娘已被仙尊帶走了。”

“師尊？”蘇子亦愣了愣，“我知道了。”

臨風庭。

蘇子亦推開大門，夜色如水，楓樹之下，坐著金裳墨發的女子。

她垂眸，指尖玩弄著一枚白棋，無對弈之人，倒顯得她在等人來。

“師尊。”蘇子亦喊道，他上前大大咧咧坐到她對面，“你帶走小霜兒干什么啊？還有，她在哪？醒了——”

一連串的問題還沒說完，女子瞥了一眼他，啟唇嗔怪：“沒大沒小。”

“尹霜是重清座下弟子，他如今問我要她和沈眠，我自是要交人。”

蘇子亦微張開口，脫口而出：“他殘害自家徒弟，師尊，你可不要——”

“住嘴！”

蘇子亦飛身撞在楓樹上，撞落幾枚楓葉。

“師尊……”他嘴角掛著血痕，不可置信里夾雜著難過，“你竟……”

“口無遮攔，為師是對你太放縱了。”她說著站起身，邁步走到蘇子亦身前，垂頭看他：“這趟渾水你別去趟，他要人給他便是，你莫要再插手。”

蘇子亦深吸了一口氣，“師尊，你明知道他很可能會對她們下毒手，你還包庇袒護，你……還是我的師尊嗎？”

碧華仙尊微怔，“你以為為師該是什么樣？”

蘇子亦撐起身體，“一個善意溫柔，心懷大義的人。”

碧華仙尊突然笑了，“你憑什么認為你看到的那一面就是我的全部？”

“我就是相信！”蘇子亦倔強地望著她，他開口道：“十五年前，若不是您撿回我，不介意我是只妖獸收我為徒，替我瞞下身份，我不是死就是流落各處。”

“這樣的你，叫我如何信你會毫不眨眼就行惡事？！”

楓葉從碧華眼前飄落，落在蘇子亦身上，她頓了頓，彎腰，拈起楓葉的柄，她凝著蘇子亦的眼睛：“那真是太遺憾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惡人。”

她直起腰，邁步坐回石凳，“沈眠我還有用，但尹霜我要給他，為師行事，還輪不到你來阻撓，聽話的話，立刻離開，否則……”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轟你出去。”

夜色寂靜，只剩鳥鳴回蕩深院，似悲傷的樂曲流淌。

蘇子亦僵滯的身體終于動了，他跪在地上，恭敬磕頭，聲音低沉傳出：“師尊，弟子怕是要違逆到底了。”

“如今除了您，我想不出現下誰還能護住她，您——”

他的身體猛然飛出，撞上院門，摔落在地時，他噴出一口血，卻仍是執拗地繼續道：“她何錯之有要受重清仙——”

碧華仙尊閃現在他身前，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神色惱怒：“那又與我何關？她生她死，與我何關？我只要保證——”

“……保證什么？”蘇子亦怔怔問。

“不該插手的你不要探尋。”碧華仙尊冷聲道。

“師尊，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但我知道，你們這些大能間的事肯定與尹霜無關，她是個乖巧善良的女孩，你幫幫她……”

“說完了嗎？”碧華仙尊冷笑，“還是睡著踏實點。”她一指點向蘇子亦額頭，蘇子亦緩緩闔上眼皮。

碧華起身闔目嘆氣，“來人，把他帶下去。”

“是，尊主。”

……

“尊主，您不可去東海，她要您前往，明顯是設局，引您自投羅網！”

蘇容弓腰作揖，沉聲道。

凌云諾站在窗邊，月光落了他滿身，他手掌撫過受傷的心口，嗓音低沉：“就算是局，本尊也要跳。”

蘇容皺眉，“您為何如此，那女子有這么特殊嗎？”

“不止如此，”凌云諾回身，發絲浸在月光中，隨風輕揚，柔和而溫潤，他垂下眼睫，輕聲道：“不止是救她，我還要吸納剩下三分殘骸，反把他們一網打盡。”

蘇容身體輕顫，“那樣……您真的能承受的住嗎？”

凌云諾輕笑，“承受不住又如何？”

“他們想利用我吸收殘骸，那我便舍了這條命，在死前把他們屠殺干凈，大仇得報，我也死得心滿意足。”

蘇容收緊手指，高聲問，“那她呢？您再不在意這條命，也該想想她吧？”

凌云諾微怔，開口道：“我于她又有何特殊呢……”

蘇容張口，一句話卻說不出來。

“退下吧。”

“是……”

蘇容面色凝重地關上門。

阻止不了嗎……

“昔日初見時，身受重傷的靈修，竟然……是魔。”

一道男聲在她背后響起，蘇容動作一頓，轉身回道：“是，我就是魔，你又想怎樣？”

她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坦率直白，眼底沒有一絲閃躲。

顧清風突然悶聲笑了，牽動傷勢，他又皺起眉捂住胸口，搖搖頭，他聲音里還含著未散的笑意：“我知道。”

“早就知道。”

蘇容愣住，指尖無意識蜷起，她干澀開口：“若早就知道，為何那時不趁機……殺了我？”

顧清風放下手，望著她，“魔與仙，不過是血脈差異，你若沒有作惡，那可由不到我‘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