碘伏棉球滾落不銹鋼托盤時，蘇弦月第三次剪斷了纏在一起的繃帶。林熵盯著自己滲血的右手，空調出風口突然噴出帶著鐵銹味的冷氣。
“這卷紗布是今早剛拆封的。“
護士長的聲音從簾子外飄進來，蘇弦月卻盯著鑷子尖端的血珠——它在墜落過程中凝結成沙漏形狀。林熵試圖屈伸手指，關節處傳來齒輪卡殼的聲響。
“別動！傷口在加速愈合。“
蘇弦月用止血鉗夾起脫落的痂皮，燈光下那些死皮呈現樹木年輪狀紋路。走廊傳來推車急剎的刺耳摩擦聲，霍七殺的白大褂衣角掃過門框時帶起血腥味。
“把患者移交特殊診療室。“
林熵猛地抽回手，帶翻的酒精瓶在空中劃出琥珀色弧線。蘇弦月突然抓住他手腕，護理記錄本上的字跡正在逆流回鋼筆。
“這些環狀紋路...每小時擴散0.3厘米。“
霍七殺掏出激光測距儀對準林熵手背，紅色光點觸及時突然爆出電火花。病房頂燈開始頻閃，每暗一次墻上的醫用海報就褪色十年。
“你們在我的血里加了什么？“
“應該問那個銀發怪人給你注射了什么。“
蘇弦月掀開紗布最后一層，兩人同時屏住呼吸——林熵掌心的手術刀口正在綻放熒光年輪，像樹木被砍伐后的截面。霍七殺的白大褂突然鼓起，軍用外骨骼的機械臂彈出激光手術刀。
“需要截取活體樣本。“
林熵踹翻輸液架撞向窗戶，防彈玻璃卻浮現出母親的臉。蘇弦月的手表帶突然斷裂，表盤在落地瞬間播放起林熵三歲時的啼哭聲。
“按住他右肩三角肌！“
霍七殺的機械臂擦過林熵耳際，在墻上灼出冒煙的孔洞。蘇弦月發現生理鹽水袋里的液體正在結晶，輸液管變成半透明的水晶柱。
“你的瞳孔...在收縮成六邊形！“
林熵的嘶吼讓急救鈴自動響起《安魂曲》旋律。霍七殺扯開衣領露出生物光纖編織的項鏈，吊墜里封存著帶編號的嬰兒牙齒。
“第七實驗體也出現過類似變異。“
病房門突然被反鎖，紅雀的紅色發辮掃過觀察窗。她哼著《搖籃曲》掰斷門把手，DNA耳墜在頸間晃出殘影。
“他的線粒體正在超頻分裂。“
紅雀的指甲突然伸長成手術刀，劃開林熵手臂采血。血珠在載玻片上跳動，組成微縮版星圖。霍七殺趁機將鎮靜劑扎進林熵頸動脈，針管卻開始反向抽取他的骨髓。
“這不可能...“
“生命總會找到更暴烈的表達方式。“
紅雀舔了舔沾血的指尖，護理床的金屬支架突然開花結果。蘇弦月發現自己的護士胸牌日期倒退回入職那天，照片里的自己正在緩慢眨眼。
“繃帶！快拆掉所有繃帶！“
林熵瘋狂撕扯右臂紗布，碎布條在空中自燃成灰燼。紅雀的瞳孔映出他皮膚下流動的熒光紋路——那些年輪正在鎖骨處形成沙漏圖案。
“比上周的樣本漂亮多了。“
霍七殺打開冷藏箱，白霧中浮現出泡在福爾馬林里的畸形手掌。蘇弦月抓起巡房記錄本砸向觀察窗，玻璃碎片卻在半空重組為哈哈鏡。
“鏡子！看鏡子！“
林熵在扭曲的鏡面里看見自己渾身長滿樹根，母親的紅鞋跟正從靜脈血管里刺出。紅雀突然咬破自己的手腕，將血抹在他的年輪紋路上。
“第14號樣本需要催化劑。“
鮮血觸及時光紋路的剎那，病房所有儀器開始播放不同年代的新聞聯播。霍七殺的機械臂冒出青煙，外骨骼縫隙里鉆出熒光的菌絲。
“按住他的檀中穴！“
蘇弦月撲過去時被林熵撞倒，后腦勺磕在自動除顫器上。電極片黏在皮膚上開始倒計時，顯示屏浮現出她老年時的模樣。
“殺了我！趁我還沒變成怪物！“
林熵的指甲正在角質化成樹根狀，床頭柜的塑料花盆突然爆發式生長。紅雀興奮地記錄著枝條穿透天花板的速度，光纖發梢纏住通風管道。
“完美的共生進化！“
霍七殺扯斷外骨骼扔向變異植物，金屬與藤蔓融合成機械食人花。蘇弦月掙扎著夠到消防斧，砍斷纏住林熵脖頸的熒光藤蔓。
“看窗外！“
紅雀突然停止記錄，所有人轉頭看向漆黑的玻璃——無數銀白發絲正從夜色中涌來，時塵的齒輪瞳孔在窗外忽明忽滅。
“觀測者來回收錯誤樣本了。“
林熵的嘶吼帶著金屬回響，震碎整層樓的玻璃。蘇弦月用身體護住他時，發現自己的發絲開始結晶化，耳垂長出細小的年輪紋路。
“帶他跳窗！“
紅雀砸開消防栓，噴涌的水流在空中凍結成水晶階梯。霍七殺抓向林熵的機械臂被藤蔓絞斷，齒輪零件在瓷磚上拼出“死期將至“的甲骨文。
“抓緊我！“
蘇弦月抱著林熵躍上冰階，下方傳來時塵的金屬質嗓音：“錯誤代碼必須清除。“紅雀在爆炸聲中大笑，將采集的血樣注射進自己頸動脈。
“第七實驗室見，小樹苗。“
林熵在墜落中看見醫院外墻爬滿熒光年輪，母親的身影在某個窗口一閃而過。蘇弦月的護士服被冰晶割裂，露出肩胛骨上新生的樹芽狀胎記。
“你的后背...“
“別看！“
兩人砸進垃圾車時，腐爛的瓜果正在重組為完整形態。林熵右臂的年輪突然收縮回手腕，皮膚上滲出松脂氣味的血珠。
“暫時休眠了。“
蘇弦月扯下報廢的輸液管包扎傷口，發現自己的靜脈浮現出微縮版星圖。遠處傳來時塵的腳步聲，每個腳印都開出轉瞬凋零的銀色玫瑰。
“去老教堂！那里有抵抗時間腐蝕的鉛板！“
林熵踢開正在孵化的臭雞蛋，蛋黃里蜷縮著袖珍版自己。蘇弦月的手機自動播放起二十年前的天氣預報，暴雨警報聲驚飛了變異鴿子群。
“等等！你的繃帶...“
林熵低頭看見右手腕的紗布正在自動纏繞，醫用膠帶拼出楔形文字警告。時塵的銀發突然從下水道井口涌出，纏住他的腳踝拖向黑暗深處。
“這次你逃不掉了，錯誤代碼1994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