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七日休整，江不平終于把狀態回滿。

神識康復的感覺，就像拉肚子拉到天昏地暗，以為要世界毀滅了，第二天醒來發現腦袋不暈肚子不疼，抬眼就看見落在窗邊書桌的溫暖陽光了一樣。

就是這種感覺，讓他心生暢快，干勁十足。

晨曦的光穿過早間的霧，留下氤氳的光團。

江不平伸過懶腰，哈出一團白氣，隨后撿起背簍，出發干正事。

今日他便要煉制聚靈丹，在那之前得把材料準備好。

聚靈丹的丹材在內城區，要二階丹師令牌才能進。

和外城的大雜燴式集市不同，內城的鋪市用的是分級管理，根據出售產品的珍貴程度將鋪市分為甲乙丙三級。

二階丹師令牌所對應的便是丙級鋪市，這個階段所需的大部分丹材都能買到。

丹材外的商品自然也能買到，二階制符師的耗材，二階靈植夫所需的種材...在丙級鋪市都能買到。

有很多人借著這層身份進購材料高價在黑市賣給有需求的散修，這是可行的，理論上如今的江不平也能做。

但他做不得，他沒有能在黑市站穩腳跟的實力和人脈，要是在那邊開攤，一不小心就得被零靈購。

一級坊市的令牌看著像玉做的，內外碧的通透，可拿起來卻不像那么回事。

沉甸甸的，比他拿過的令牌都要沉。

代表身份的就是不一樣。

鋪市在內城鋪街的盡頭，在那可以清晰看見自己正踩在一道覆蓋整座內城的陣法邊緣。

前方，是被陣法隔開的階梯式向上的房屋布局，像一座恢弘的山。

左右，是環形結構的坊市街鋪，寬敞的剛好，不局促也不空曠，左右的藥材都能盡收眼底。

走在街上，身邊是五顏六色望得稀奇的各式材料，活的死的都有。

老板倒是沒什么稀奇，還是那副模樣，來人就哈腰，沒人就甩臉。

和集市里倒也沒多大區別。

江不平左右瞧著，發現了自己想要的青冥草。

“多少錢一斤？”

賣靈草的是個老頭，皮膚像干旱后的田，砸吧著茶，聽到江不平問價，也不抬頭，只是比出兩根手指。

“一靈石兩斤？”

“倆靈石一斤。”

“倆靈石一斤？”

“嗯。”

江不平額頭開始冒汗，他發現區別了。

這也太他娘的貴了！

“這草看著也不新鮮了，至少放了...”

“不講價。”

“我是頭回來的，要是談的好我就是老...”

“老天爺來了也是這個價。”

江不平掉頭就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莫欺中年窮！

但很快，他又不這么想了。

“是要青冥草吧，兩塊半靈石，別說人家便宜，他那都是下品草，我這的可是新鮮的，不行不講價，愛買不買。”

“三靈石，不要扯七七八八，老娘就這價。”

“這個啊，三靈石，當然是一斤，你還想幾斤，鋪子給你行不行？行你個田老母，滾一邊去...”

...

等走到環形坊街的街尾，江不平才發現老爺爺口中的兩塊靈石是那么親切。

連帶著老爺子的身形都慈祥起來，黝黑的皮膚就像雨后的靈田土一樣順眼。

“老爺子，剛剛是在下冒犯了，貨比三家我才發現，全坊市就屬你貨最好，我要五斤，什么，我自己拿自己稱？好嘞，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勤快...”

五斤青冥草明明輕飄，江不平卻覺得自己像在舉起一座金山。

一級鋪市的物價，給他來了一記狠狠的下馬威。

這一擊也讓他意識到，自己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二階丹師，他還只是位堪堪突破的無根散修。

江不平很快振作起來，認清自己沒什么好挫敗的，至少他已經走出了門道，往后的路踏實走便是了。

“無根云母怎么賣？一靈石一團？來三團吧。”

“地脈紫晶，要十塊，那邊是玄霜蟬蛻嗎？好我要五只，還有那邊的輔料...”

...

一番采購完畢，江不平的靈石儲備也僅剩下十塊。

買到的材料滿打滿算夠他煉制八瓶聚靈丹，算上失敗的話，預計能有五瓶。

好在聚靈丹價格夠高，正品足有十靈石，若是能放到靈丹坊售賣，價格還能漲五靈石。

一趟的凈收入能有二十靈石，已是很不錯的收入了。

等賺到靈石，還能擴大生產，到那時候，收入就會有個丹師模樣了。

采購完畢，江不平卻沒著急走，正好來了內城，他打算拜訪一下黃丹師。

余留十塊靈石便是為了這個——向黃丹師學丹。

坊市里互相學習丹方的事是常有的，反正丹方會被公開售賣，由散修們互相教學能賺點學費，還能擴展人脈。

曾經的江不平便是因此學會辟谷丹的。

坊市內的丹師數量算不上多，就算加上只會辟谷丹的半吊子丹師，也沒多少。

修煉相關的丹總是有市場的，也不必擔心同行卷走了生意，因此丹師間互相大多和睦。

循著黃丹師給的地址，江不平穿行在內城區的內部，有如走進了一處藏在大山中的世界。

洞府房屋回轉排布，中央留出巨大空洞，底部是迷霧，頂部光亮刺眼，像是其中長了個太陽。

由于那“太陽”的緣故，走在其中倒也暖洋洋的，像下午的小樓區，四周都明媚，卻又很狹小。

黃丹師的家不難找，他家門前獨獨畫著一朵黃花，在回轉有限的世界里很顯眼。

敲響門，便聽到里面一陣打翻東西的聲音，接著是顏料的味道，有些醒鼻。

黃丹師開了門，家里不大，一眼便能望穿，卻雜亂得像是關著另一個世界。

混亂狹小的世界里，卻有一處床頭桌，干凈整潔，桌上放著一鐵質小盒，已經生了銹。

還有一幅畫掛在屋中央，色彩鮮艷人物清晰，畫的是小橋流水，一位婦人在洗衣，身邊站著位穿兜的孩童，身后是一間小屋，細節豐富，甚至能看見窗戶里有張柜子，上面放著一枚銅鏡，還有幾本書…

黃丹師顯然是沒料到江不平這么快就來了，他回頭撇了眼屋內的雜亂，表情少見地有些局促。

“怎么這么早，快進來坐吧。”

“正好要來內城，就順路了，前輩的畫可是畫的好啊，畫的是前輩家的妻兒嗎？”

黃丹師笑了笑作回應，扭頭開始收拾屋子，背過身時才回道：

“曾經是。”

“現在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