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研究數據被泄露出去了。”他指著最新一期特刊，“有人匿名投稿，質疑跨性別醫療項目的科學性。”我站在更衣室鏡子前調整醫用口罩，金屬鏡框倒映出解剖實驗室慘白的燈光。林修遠突然推門而入，手里捏著份皺巴巴的《醫學倫理期刊》。

我接過期刊，看到用紅筆圈出的段落：“...某些研究者利用患者隱私進行自我救贖式研究...”手指無意識蜷縮，紙張邊緣立刻泛起漣漪狀褶皺。

“今天下午倫理委員會要聽證。”林修遠摘下眼鏡擦拭，“可能需要你到場說明。”

更衣柜的金屬門突然發出巨響，張浩的表哥——曾被我們舉報的咖啡店長，正倚在門框上冷笑：“程醫生，別來無恙？”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他胸前掛著訪客證，上面印著“醫療觀察員”字樣。

“沒想到吧？”他晃了晃證件，“作為被你們毀掉人生的受害者，我有權監督你們的'偉大事業'。”

林修遠擋在我身前：“請離開更衣室。”

“急什么？”男人掏出手機，“我剛剛拍到有趣的東西...”屏幕上是昨天我在便利店買衛生巾的畫面，“原來程醫生還需要這些？不是做過手術了嗎？”

更衣室的白熾燈突然刺得人睜不開眼。我死死咬住下唇，手術后的幻痛順著脊柱攀升——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術后護理細節，那些需要終身服藥的隱疾，此刻都化作利刃剖開精心構筑的防護殼。

聽證會上，冷氣開得格外足。我攥著發言稿，看著投影幕布上被篡改的數據圖表。倫理委員的質問像手術刀般精準：“程同學，你如何證明研究動機的純粹性？”

我深吸一口氣，解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露出鎖骨下方淡粉色的疤痕：“三年前，我在這家醫院完成性別重置手術。當時主刀醫生拒絕在病歷上寫明'性別焦慮癥'，導致我無法申請醫保報銷。”

會議室陷入死寂，只有中央空調的嗡鳴在盤旋。

“現在我的激素藥費每月要兩千三，而很多跨性別者連這個數字的十分之一都負擔不起。”手指撫過演講稿上干涸的淚痕，“這個研究，是想讓更多人不必在尊嚴與生存間做選擇。”

散會后，林修遠在安全通道堵住我：“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在騷擾你？”

“我不想成為項目的累贅...”話音未落就被他拽進懷里，消毒水與雪松香猝不及防地侵入鼻腔。

“你從來不是累贅。”他的掌心貼在我后頸，那里還殘留著手術縫合的凸起，“明天開始，我教你防身術。”

黃昏的余暉中，我們站在醫學院天臺上。林修遠示范擒拿動作時，白大褂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腰間猙獰的疤痕。我認出那是腎移植手術的痕跡。

“我妹妹的。”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她等不到合法渠道的器官移植...”

暮色吞沒了未盡的話語。遠處住院部的燈光次第亮起，像撒落人間的星子。我知道，這場戰役遠比想象中艱難，但至少此刻，我們不是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