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劍光釘入巖壁的剎那，腐尸化靈蠱轟然炸成血霧。李巖借著反沖力墜入粘液潭，龍鱗尸衣在暗流中泛起幽光，將他偽裝成漂浮的尸骸。紫霄道宮弟子捏著避水訣躍入潭中時，指尖拂過他的后背，卻只摸到滑膩的水藻與碎骨。

“搜魂羅盤失靈了。”為首的青袍修士掐訣點向眉心，天目靈光掃過渾濁的潭水，“此地陰氣太重，結三才陣！”

李巖屏息沉在潭底，看著三道身影結成劍陣從頭頂掠過。右眼的復眼結構正在滲血，強行催動萬蠱噬靈陣的反噬讓視野蒙上血色薄霧。更棘手的是左手掌心凸起的肉瘤——尚未成型的第二本命蠱正貪婪吸食精血，每次脈動都在皮膚下形成蛛網般的黑紋。

三個時辰后，洞窟重歸死寂。李巖從尸衣中剝離出二十七根金線，這些鮫綃混著蠱絲編織的靈物泛著冷光。他將金線釘入巖縫氣穴，每嵌入一根，洞窟陰氣便扭曲一分。當最后一根金線沒入西北角的蟲巢時，搜魂羅盤的指針開始無規律亂顫，在巖壁上投射出紛亂光斑。

“還不夠...”他嚼碎腐心草葉片，苦澀汁液混著血腥味滑入喉間。從紫霄道宮弟子尸體搜出的《南疆風物志》鋪在膝頭，泛黃紙頁記載著鬼哭崖下的地脈走向。指尖劃過“陰煞交匯”四個字時，粘液潭突然泛起漣漪，青銅棺槨不知何時移開半尺，露出下方幽暗甬道。

李巖將三顆怨魂珠嵌在尸衣內襯，修士亡魂煉制的陰器在黑暗中泛著綠芒。甬道石壁生滿熒藍苔蘚，每一步都會驚起血翅蜉蝣，這些指甲蓋大小的蠱蟲撞在尸衣上爆開，汁液留下蛛網狀蝕痕。前方傳來水流轟鳴，轉過第九道彎時，豁然望見倒懸的青銅蠱鼎如林海般遮蔽穹頂。

數以萬計的蠱鼎被碗口粗的鎖鏈纏繞，鼎身饕餮紋已銹蝕成墨綠色。李巖踩碎滿地風化的蟲殼，腥甜塵霧中浮現出中央祭壇的輪廓。九盞人皮燈籠無風自動，照亮祭壇碑文上斑駁的蠱文——這是上古蠱修培育龍蠱的禁地，倒懸的蠱鼎皆是龍蠱蛻皮所化。碑文最下方用血符封印的警告讓他瞳孔驟縮：祭壇下鎮壓著幽冥尸蟞母皇，其分泌的尸蠟是煉制本命蠱的關鍵。

指尖剛要觸碰祭壇凹槽，尸衣突然收緊。后方甬道傳來劍刃破空聲，三道紫霄劍氣劈開塵霧。李巖順勢滾入蟲殼堆，袖中腐尸化靈蠱分裂出十二只子蠱，沿著地面裂縫爬向修士靴底。為首的青袍修士揮袖震開塵霧，劍尖挑起的蟲殼突然炸裂，潛伏的子蠱趁機鉆入護體靈氣。

“此地陰氣有異！”修士掐訣召出本命靈火，卻見祭壇碑文滲出黑色黏液。地面劇烈震顫，數十條布滿吸盤的觸須破土而出，瞬間纏住三人腰腹。李巖看著修士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腐尸化靈蠱趁機吞噬逸散的魂魄，背甲浮現紫色雷紋。他蘸著尚未凝固的精血在祭壇畫出獻祭陣，最后一筆落下時，九盞人皮燈籠同時炸裂。

藏在燈芯里的龍蠱殘魂呼嘯著沒入眉心，撕心裂肺的劇痛中，第二本命蠱破體而出。那是條生有龍須的尸蟞，額間嵌著半片青銅龍鱗，口器開合間噴出帶著硫磺味的毒霧。祭壇轟然坍塌，幽冥尸蟞母皇的尖嘯震得穹頂蠱鼎如雨墜落。李巖借著龍蠱殘魂的威壓沖出甬道，身后傳來巖石崩裂的轟鳴。

返回主窟時，七名紫霄道宮修士正在布置天罡鎖靈陣。李巖引爆埋在氣穴的金線，積蓄百年的陰氣如火山噴發。趁著眾人鎮壓暴動的陰氣，他裹緊龍鱗尸衣遁入寒玉臺下的暗河。腐尸化靈蠱分裂的子蠱將追兵引向母皇巢穴，湍急水流中，手背鱗片又增生三枚，丹田處的蠱蟲正在啃食初具雛形的金丹虛影。

暗河在三百丈外分成九道支流，每條岔口都立著青銅人俑。李巖割破指尖，將血珠彈向人俑眉心。當第七具人俑眼中亮起鬼火時，左側河道突然升起血色漩渦。他屏息潛入漩渦中心，龍鱗尸衣與水中陰氣共鳴，在體表形成蛋殼狀光膜。

水道盡頭是座半塌的青銅宮殿，殿柱上盤踞的蠱蟲雕像眼窩里嵌著夜明珠。正中央的丹爐尚有余溫，爐底灰燼中混著未燃盡的人指骨。李巖在偏殿發現三具正在腐化的尸身，他們穿著與當代修士迥異的寬袖道袍，腰間玉牌刻著“天蠱”古篆。

當指尖觸及玉牌瞬間，尸身突然化作飛灰，空中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畫面：九位蠱修正在舉行血祭，丹爐中沸騰的金液里沉浮著半截龍尾。為首的老者突然轉頭望來，渾濁的眼球穿透時空與李巖對視：“后來者，若想得吾門真傳，需以心頭血飼...”

畫面戛然而止，丹爐蓋板自動掀開，九枚蟲繭懸浮在金色液體中。李巖的復眼不受控制地顫動，看清每枚蟲繭都包裹著不同蠱蟲的胚胎。他取出腐尸化靈蠱放在爐沿，蠱蟲突然發狂般撞向爐壁，直到額間龍鱗碎片沒入金液才安靜下來。

混合著龍蠱殘魂的金液開始沸騰，李巖褪去尸衣踏入丹爐。皮膚接觸金液的剎那，數萬根金針刺入骨髓的痛楚讓他險些昏厥。第二本命蠱趁機鉆入心臟，龍須扎根在心室壁貪婪吮吸精血。當金液漫過口鼻時，識海中浮現出《天蠱秘錄》的全篇——原來這丹爐本身就是初代蠱尊的本命法器。

三日后的子夜，丹爐表面爬滿裂痕。李巖破繭而出時，周身毛孔都在滲出金色毒霧。腐尸化靈蠱已完成第一次蛻變，鞘翅邊緣生出鋸齒狀骨刺；尸蟞本命蠱則分裂成九只子體，每只都帶著細微的龍族特征。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右臂——從指尖到肘部覆蓋著青銅鱗甲，稍微握拳就能捏碎暗河底的礁石。

暗河突然傳來劇烈的靈氣波動，李巖透過腐尸化靈蠱的復眼看到五里外的景象：紫霄道宮的元嬰長老正用山河印鎮壓尸蟞母皇，余波震死了數十名低階弟子。他冷笑一聲，彈指揮出三只尸蟞子蠱。這些經過龍蠱金液淬煉的毒蟲鉆入戰死亡魂體內，頃刻間將尸體轉化成自爆尸傀。

當第一具尸傀在劍陣中炸開時，李巖已順著暗河支流遠離戰場。袖中握著的玉簡微微發燙，這是從天蠱修士尸身上找到的《飼龍訣》。功法開篇八字讓他右臂鱗片倒豎：“以身為皿，飼蠱化龍。”

暗河出口的月光下，李巖發現自己左耳后方生出細密鱗片，吐息時帶著若有若無的硫磺味。腐尸化靈蠱伏在肩頭梳理鞘翅，復眼中映出南疆連綿的群山——那里有更多古戰場遺跡，有無數等待被喚醒的蠱蟲，還有三百年前天蠱門埋藏的秘寶。

他撕下道袍下擺纏住異化的右臂，將三枚怨魂珠捏碎灑在暗河口。紫霄道宮的追兵循跡而來時，只會找到被篡改的陰氣軌跡。腐尸化靈蠱分裂出百只工蠱在前探路，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沒入十萬大山更深處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