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午夜時分撕開了天幕,老宅的瓦當像一排倒懸的利齒,將雨水咀嚼成血色的泡沫。林晚蜷縮在西廂房的雕花拔步床下,防水布裹著的強光手電在掌心發燙。三小時前,副市長秘書發來的匿名短信還在她視網膜上灼燒:“別相信穿警服的人?!?
周沉舟的戰術靴踩碎中庭的水洼,濺起的泥漿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他警服右肩的撕裂處露出止血繃帶——那是六小時前被鑄鐵扶手碎片劃傷的。此刻繃帶縫隙滲出藍紫色液體,與老宅地縫滲出的物質如出一轍。
“電磁干擾增強至47%?!傲滞矶⒅w革計數器的跳表,屏幕幽光照亮床頭刻著的孩童身高刻度。最新一道刻痕標注著“2003.10.12“,與周沉舟父親忌日重疊的日期下,留著半枚帶血的指甲印。
周沉舟突然舉起配槍對準藻井。子彈穿透彩繪的蓮花紋樣,擊碎藏在斗拱間的監控探頭。迸裂的塑料外殼里掉出微型膠卷,顯影后是副市長今早在市政廳簽署文件的畫面——他左手無名指戴著枚青銅戒指,戒面浮雕與火災現場焦尸的牙齒咬痕完全吻合。
“地下室入口在井底?!傲滞韺⒌巧嚼K系在腰間,助聽器殘留的電路突然發出雜音。當她將耳朵貼近井壁時,聽見混凝土開裂聲里混著姐姐哼唱的《月光光》,歌聲的方位卻來自頭頂的閣樓。
暴雨沖刷著周沉舟的側臉,他脖頸處的胎記在閃電中呈現火焰形狀:“三分鐘前,值班室接到老宅火警。“他的對講機突然傳出電流雜音,二十年前的消防廣播在寂靜中炸響:“......被困人員在承重墻西側......“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姐姐失蹤前繪制的結構圖上,用紅筆圈出的正是承重墻西側的“致命荷載點“。當她將登山繩甩向井底時,周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燙得嚇人,皮膚下似有金屬在流動。
“別碰井水!“他的吼聲被雷聲碾碎。井底突然翻涌起紅褐色的泡沫,漂浮的骸骨碎片組成箭矢形狀,指向西廂房床底的血色刻痕。林晚的登山扣在此刻脫鉤,墜落的瞬間她看見周沉舟警服內袋滑出的照片——少年副市長摟著個穿消防制服的男孩,兩人胸口別著相同的青銅徽章。
井水淹沒頭頂時,林晚的助聽器突然恢復功能。姐姐的呼喊混著泡沫涌入耳道:“......垂直是謊言......“當她掙扎著抓住井壁電纜時,指尖觸到密密麻麻的凸點——用盲文刻著的死亡名單,最后一個名字是周沉舟父親。
“抓住!“周沉舟的消防斧劈開雨幕,斧刃卡進井沿的瞬間,林晚看見斧柄纏著半截焦黑的繃帶。二十年前同樣的雨夜,這把斧頭曾劈開過老宅的承重墻,釋放出被困的十二個“消防員“。
兩人濕透的身影撞進東廂房時,月光突然刺破云層。林晚的防水袋里,副市長簽署的文件正在溶化,墨跡在宣紙上重組出老宅的地下管網圖。當她用體溫烘干圖紙時,周沉舟突然撕開警服——他胸口浮現出與承重墻裂紋相同的圖騰,皮膚下嵌著十二枚青銅釘。
“三年前的手術?!八氖中g刀劃開皮膚,帶著銹跡的釘子叮當落地,“副市長說這是穿越磁場的護身符?!?
林晚的鑷子夾起一枚青銅釘,釘帽上的編碼與金鼎建筑鋼筋批號一致。當地將釘子按在管網圖某個節點時,整座老宅突然傾斜,西側照壁轟然倒塌,露出混凝土澆筑的祭壇。十二具呈跪姿的骸骨圍成環形,中央的青銅鼎里盛著尚未凝固的人油。
“活體混凝土......“林晚的嘔吐物濺在青磚上。鼎內漂浮的工作證屬于三年前的失蹤工人,照片上的笑臉正在融化。周沉舟用斧頭挑起鼎底的殘渣,燒焦的消防員銘牌拼出副市長競選口號:“破舊立新“。
暴雨突然轉向。逆流的雨箭射穿窗紙,在地面匯成血色的溪流。林晚跟著溪流奔至后巷,在廢棄變電箱后發現被斬首的圣母像。大理石脖頸的截面里,副市長秘書的手機正在循環播放監控畫面——六小時前,周沉舟將某份檔案塞進了老宅主梁的裂縫。
“你究竟是誰?“林晚舉起斧頭的手在顫抖。雨幕中周沉舟的背影突然分裂成兩個,年輕的那個正往承重墻里澆筑混凝土,年長的那個舉起配槍對準太陽穴。
回答她的是一聲槍響。子彈擊碎變電箱的瞬間,二十年前的燈光突然亮起。整條青石巷倒退時光般重現火災現場,十二個“消防員“拖著焦尸走向老宅,每個人的臉都是副市長年輕時的模樣。
林晚的助聽器在此刻完全損毀。在永恒的寂靜中,她看見周沉舟跪在祭壇前,用父親的鋼筆刺入胸口圖騰。當混合著青銅碎片的血液流入地縫時,整座老宅發出垂死的呻吟,第十三級臺階在月光下緩緩升起,臺階表面刻滿失蹤者的臨終眼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