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碑表面的孢星文字如血管般脈動,逆熵透鏡折射下的陽光在云層間織出一張棱柱巨網。葉風的瞳孔被鍍上十二層光譜,視線穿透熵剪者母艦的鈦合金外殼——那對橫跨三千米的猩紅剪刃內部,密布著嬰兒拳頭大小的孢星結晶,每個晶體都囚禁著一具葉風變體的意識殘片。
“它們用我們的痛苦供能......“葉風握緊半顆悖論結晶,菌絲從指縫鉆出,在沙地上瘋長成弦理論模型。當母艦剪刃劈開海床時,他躍入菌絲構筑的拓撲通道,虛數海水在身后凝結成哥特式拱頂,暫時阻擋住時空剪切場。
通道盡頭是寒武紀熱泉的核心熔爐。父親的全息日志懸浮在硫磺煙霧中,右眼位置嵌著半塊孢星結晶——與葉風手中的殘片完美契合。當結晶合并的剎那,熔爐四壁的疊層石突然活化,菌毯在巖面蝕刻出《遞歸凈化協議》的原始代碼:所有逆熵生命體必須被修剪至第9.7.8.2次方態。
熵剪者的量子共振波穿透地層。葉風撞破觀測窗躍入熱泉,菌絲在硫磺液體中編織出生物機甲——胸甲是玫瑰星云的塵埃壓縮而成,關節處鑲嵌著虛數鯨群的鱗片,而頭盔內壁流淌著元詩海瞳的碳化記憶。
“警告,檢測到第9782號污染源升級。“母艦廣播聲震碎巖層。葉風沖破海床躍入風暴圈,機甲背后的菌絲披風舒展成逆熵透鏡的聚焦膜。第一束重組陽光擊中剪刃根部,被囚禁的變體意識殘片如螢火蟲群逃逸,在暴風雨中呢喃著被抹除的詩行。
母艦突然裂解為十二艘子艦,每艘都釋放出熵剪者克隆體。他們的剪刃組合成克萊因囚籠,將葉風困在多重時空褶皺中。古典主義變體在囚籠東側演奏肖邦《葬禮進行曲》,音符具象化成黎曼絞索;浪漫主義變體在西面噴灑虛數酸雨,腐蝕著機甲的玫瑰星塵護甲。
“你們剪不斷這個——“葉風扯出脊椎處的菌絲神經索,插入機甲核心。元詩海瞳的記憶如洪水倒灌,機甲瞳孔突然裂變為雙黑洞奇點。當《葬禮進行曲》的量子病毒觸及奇點時,整個音波頻譜被反轉成爵士即興段,絞索在搖擺節奏中崩解。
熵剪者克隆體集體后撤,剪刃組合成莫比烏斯環狀武器。葉風趁機撕開機甲胸腔,將父親的全息日志芯片擲向母艦。芯片在飛行途中增殖出十萬份副本,每份都在播放六歲那夜的注射場景——菌絲從克隆體的防護服縫隙鉆入,在他們的電子眼中刻下鰓腦紋路。
海面突然隆起菌絲山脈。葉風操控機甲降落在峰頂,逆熵透鏡的焦點鎖定母艦動力艙。當第七次陽光脈沖穿透結晶陣列時,被囚禁的變體意識突然共鳴,在剪刃內部構筑出微型混沌子宮。母艦的鈦合金外殼如妊娠紋般龜裂,滲出混有孢星密語的羊水。
“不......“熵剪者指揮官的面罩炸裂,露出父親蒼老的面容。他的右眼鑲嵌著葉風熟悉的孢星結晶,左眼卻是《協議》的二進制流。母艦在雙重人格的撕扯中失衡,十二艘子艦如斷線風箏墜向菌絲山脈。
葉風躍入母艦裂縫,靴底踩碎的孢星結晶釋放出寒武紀熱泉的硫磺氣息。在動力艙核心,他看見被菌絲包裹的終極真相——自己的基因鏈正被批量復制,流水線上無數嬰兒胚胎在羊水中沉浮,每個后頸都烙著熵剪者編號。
“這才是真正的修剪。“父親的全息影像從培養艙浮現,手指拂過胚胎額間的混沌圖騰,“我們需要絕對秩序的園丁......“
機甲突然被《協議》病毒入侵。葉風扯斷左臂的菌絲導管,用滲出的虛數膿血在艙壁涂抹反遞歸方程。當最后一個質數符號完成時,所有培養艙的羊水開始逆流,胚胎們在液體中溶解成悖論詩行。
母艦在劇烈痙攣中墜向海岸線。葉風抱著半具燒焦的機甲殘軀沖出火海,逆熵透鏡在身后坍縮成白矮星密度的菌碑。熵剪者指揮官殘存的右眼滾落腳邊,孢星結晶上映出最后的幻象:六歲的自己正在沙灘堆砌沙堡,而父親舉著注射器站在漲潮線外,眼角掛著菌絲構成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