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輪汽笛聲刺破濃霧的瞬間，我正懸在冷庫通風管外側。咸澀的海風灌進領口，腰間安全繩在銹蝕的船體上刮出刺耳聲響。朵朵的哭聲從腳下三米處的檢修口飄上來，混著制冷劑泄漏的嘶嘶聲，像把鈍刀在神經上來回磨蹭。

“密碼錯誤！“對講機里傳來技術組的喊叫。我盯著冷鏈貨柜的電子屏，07120315的紅色字符在雨水中明滅不定。宿主記憶突然閃現——老周孫女病逝當夜，監控室電腦屏保密碼是曉雯名字首字母XW加上忌日，而此刻貨柜鍵盤右下角正粘著片干涸的奶漬。

“試試XW0712！“我把身體蕩向左側舷窗，看見集裝箱夾層里有藍光一閃而過。電子鎖解除的咔嗒聲與貨輪引擎啟動的震顫同時傳來，冷藏柜門剛開出一道縫，腐魚味便混著冷霧噴涌而出。

通風管突然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當我撲進夾層時，朵朵的粉色發繩正卡在傳送帶齒輪間，旁邊散落著撕碎的迪士尼門票——正是宿主抽屜里那張。指尖剛觸到發繩，頭頂警報器突然炸響，俄語廣播夾雜著“壓力閥“的警告在密閉空間里震蕩。

“他們在篡改制冷參數！“耳麥里技術員聲音發顫，“艙內溫度正在升至25℃！“我扯下制服用海水浸濕捂住口鼻，老周記憶里的消防培訓知識自動浮現：當冷藏系統超負荷運轉時，泄漏的氟利昂會首先聚集在地面以上1.2米處。

朵朵的防走失手環信號在定位儀上忽明忽暗。我爬過滲水的管廊，發現通風管某處焊接點被人為切開，斷口處粘著枚三銅錢紋身的碎皮——正是王德發同伙的標識。當手電筒光束掃過拐角，保溫睡袋的熒光條在黑暗中忽閃，卻不見孩子蹤影。

“聲東擊西。“我攥緊從宿主衣柜找到的孫女病歷本，內頁夾著的兒童貼紙正與管壁某處反光物重合。撕下貼紙按在銹斑處，竟顯露出用熒光筆畫的箭頭，指向下方污水泵房——這是曉雯生前最愛的解密游戲。

泵房鐵門被海藻裹成墨綠色。我輸入王德發被捕前偷看到的門禁密碼，卻在最后一刻發現鍵盤磨損異常：“3“鍵的磨損度是其他數字的三倍。宿主記憶突然刺痛——老周總把曉雯生日0307記成0730，真正的密碼應該是倒序的3070。

液壓門開啟的瞬間，咸腥污水已漫至大腿。朵朵的玩具熊漂浮在濾網前，熊眼攝像頭閃著詭異紅光。當我用銅錢鑰匙撬開濾網時，發現背面用口紅寫著“救生艇3號“，字跡邊緣的玫紅色調與劉嬸那天涂的唇彩一模一樣。

貨輪突然劇烈傾斜。成堆的集裝箱在甲板上滑動，撞出雷鳴般的轟響。我抓住懸垂的鎖鏈蕩向救生艇區，看見三個紋身男人正把昏迷的朵朵塞進橙色救生艙。宿主肌肉記憶先于意識做出反應——橡膠警棍脫手飛出，精準擊中為首者的后頸要穴。

救生艇釋放裝置卻在此刻啟動。液壓桿推動的鋼架擦著我頭皮劃過，切斷耳麥線纜的同時，在右臂劃開二十公分長的血口。朵朵的白色涼鞋從正在閉合的艙門掉落，鞋底GPS芯片在海水里濺起幽藍電光。

“你以為能救所有人？“紋身男吐著血沫獰笑，他的金牙在探照燈下反光，“貨艙底層還有十七個孩子，制冷系統還有八分鐘爆炸。“他按下遙控器，我腰間門禁卡突然發燙冒煙，王德發辦公室偷拍的貨輪結構圖在腦中展開——救生艇與貨艙竟共享應急電源。

當我在爆炸倒計時中沖向底層甲板時，暴雨傾盆而下。老周那串銅錢鑰匙在掌心勒出血痕，其中兩枚突然自動吸附在舷梯扶手上——這艘貨輪使用的竟然是磁力密封系統。記憶閃回至物業配電室，那臺被老周改造過的電磁鐵，此刻正在背包里發出低頻震動。

貨艙密碼鎖的虹膜識別儀閃著紅光。我舉起從紋身男身上扯下的工作牌，卻聽見機械女聲報錯。情急之下掏出曉雯的病例本，封底塑封的照片竟讓識別儀綠燈大作——這個死于先天性心臟病的女孩，竟與拐賣集團首腦女兒有九分相似。

十七個鐵籠在艙底排成詭異矩陣。孩子們手腕上的電子表同步倒計時，冷庫溫度顯示-10℃正在跳向50℃。當我用電磁鐵破壞第一個籠鎖時，通風管突然噴出濃煙，定位儀顯示朵朵的救生艇正在三海里外加速駛向公海。

“雙向鎖！“我踹開變形的籠門時發現每個孩子腳踝都纏著生物鎖鏈，需要同時按下兩端開關。宿主記憶里物業培訓的電梯救援知識突然激活，我扯下應急照明燈的電線，用老周獨特的打結方式將十七根鎖鏈串聯成回路。

倒計時三分鐘時，甲板傳來直升機轟鳴。我抱著最后兩個孩子沖向救生筏，卻看見紋身男同伙正在破壞降落繩梯。老周特制的防暴噴霧在暴雨中劃出拋物線，摻著肉糜膏的液體引來盤旋的海鷗群，暫時遮蔽了狙擊手的視線。

當救生筏墜海的瞬間，我聽見冷鏈系統過載的尖嘯。巨大的沖擊波將我們掀向礁石區，懷中的男孩突然抽搐——他腳踝的生物鎖竟內置了電擊裝置。我摸到宿主藏在鞋底的絕緣膠布，這是老周檢修電梯時常備的工具，此刻卻只能延緩死亡倒計時。

“坐標......“耳麥突然短暫恢復通訊，技術組的聲音混著電流聲，“朵朵的救生艇裝有......“后續語句被浪濤吞沒。我望向漆黑的海平面，某個橙色光點正在雨幕中明滅，就像曉雯病房窗外的夜航燈，在最后時刻突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