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電柜鐵門在液壓鉗下迸出火星時，我聞到了海風咸腥的氣息。王德發被捕前撕毀的物流單在腦海中重組——“3月16日，崇明島東灘碼頭，建材（易碎品）“，集裝箱編號尾數07與宿主褲袋里的儲物柜鑰匙完美吻合。

“通風管三維圖紙在兒童樂園。“我對著手機錄音說，橡膠鞋底摩擦著物流園生銹的鋼板，“但你們要小心滑梯底部的感應警報。“

耳麥里傳來電流雜音，專案組正在同步破解宿主那臺老式諾基亞。我閃身躲進集裝箱陰影，遠處碼頭探照燈掃過的地方，巨型龍門吊的鋼索上懸掛著褪色的鯨魚涂鴉旗幟——和加密彩信背景里那抹幽藍的魚尾一模一樣。

突然響起的犬吠讓后頸汗毛倒豎。三條杜賓犬從崗亭竄出，牽引繩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我抓起腰間的防暴噴霧，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卻先一步做出反應——右手拇指按住瓶口特定凹槽，向左旋轉三圈后，噴出的竟是摻雜著貓薄荷的肉糜膏。

“老周特制的安撫劑？“我望著瞬間安靜下來的犬群喃喃自語。宿主手機相冊里那些流浪貓特寫突然有了新注解，這個被迫成為幫兇的老人，或許早就在各個角落埋下救贖的種子。

七號倉庫卷簾門升起時，陳腐的機油味裹挾著童謠旋律涌出來。粉色書包靜靜躺在傳送帶盡頭，掛件上的破碎鏡面映出我變形的倒影。當我用儲物柜鑰匙劃開夾層時，掉出的不是預想中的賬本，而是張字跡歪斜的蠟筆畫。

畫紙背面用熒光筆寫著“周爺爺說藏好“。畫面里穿紅裙子的小女孩躲在通風管道，背景是用銀色指甲油標注的坐標：N31°23'，E121°45'。我打開手機地圖的手在顫抖，這個定位精確指向碼頭西側正在裝船的冷藏集裝箱。

“貨輪四小時后離港。“耳麥里終于傳來警方的聲音，“但通風管結構復雜，需要......“

我突然掐斷通訊。記憶如漲潮般漫過意識——宿主孫女兩年前死于先天性心臟病，臨終前最愛的游戲就是捉迷藏。老周在物業值班室畫的那些迷宮圖，原來都是通風管道的剖面示意圖。

翻過集裝箱時，腰間門禁卡突然發出蜂鳴。王德發同伙設置的射頻識別器正在掃描區域，我摸出那枚被刮花的備用卡，卡面灼燒痕跡與冷鏈貨柜電子鎖的接觸點完全契合。當閘機綠燈亮起的瞬間，遠處傳來重物墜海的悶響。

冷藏庫的白熾燈管在頭頂頻閃。我蹲在制冷機組后方，看著手機里剛剛收到的視頻：鐵架床上蜷縮的小女孩正在哼唱《蟲兒飛》，她手腕上戴著的電子表顯示室內溫度13℃，這和貨輪制冷系統預設的運輸溫度差了整整二十度。

“誘發性低溫昏迷。“我攥緊橡膠警棍，宿主記憶里孫女的病歷檔案在眼前翻飛。拐賣集團給孩子注射的根本不是鎮靜劑，而是通過調節體溫制造假死狀態，這就能解釋為什么物流單上標注“易碎品需要恒溫運輸“。

通風管突然傳來金屬刮擦聲。我屏息仰頭，看到某個反光物從濾網縫隙墜落。接住的瞬間掌心傳來刺痛，是半塊迪士尼公主徽章，邊緣還粘著干涸的血跡——這屬于失蹤案發生后，在兒童樂園沙坑里發現的“無關證物“。

耳麥突然自動激活，背景音里夾雜著海浪與俄語對話。警方截獲的通訊記錄正在同步：“貨艙夾層......壓力閥......“我沖向下層甲板時，宿主記憶突然閃現出王德發辦公室的航海圖，某個用紅圈標注的排水口坐標與蠟筆畫定位完全重疊。

在冷庫壓力表指針即將突破臨界值時，我找到了通風管檢修口。生銹的螺絲紋路顯示最近被擰開過，管壁上留著數道新鮮抓痕。當手電筒光束掃過拐角時，某個熒光色物體在黑暗中閃爍——是失蹤女孩失蹤時穿的防走失手環，此刻正在管道積水中載沉載浮。

“朵朵，周爺爺來了。“我對著管壁輕敲三長兩短，這是宿主手機鬧鐘的提示音節奏。深處立刻傳來微弱的回應敲擊聲，帶著哭腔的童聲順著金屬管道震顫而來：“冷......“

貨輪突然劇烈搖晃。我抓住通風管固定架，看著手機信號格徹底消失。制冷系統發出過載警報，艙門電子鎖開始十五分鐘倒計時。宿主那串銅錢鑰匙在掌心勒出深痕，其中一枚的邊緣紋路與壓力閥調節器完美契合。

當第一縷月光從檢修口漏進來時，我終于看清管道深處的真相：朵朵蜷縮在保溫睡袋里，身邊散落著印有卡通圖案的退熱貼。她懷里緊抱的玩具熊眼睛是微型攝像頭，而睡袋夾層縫著張字條：“周爺爺說等穿藍制服的人。“

貨艙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我摸出防暴噴霧改裝瓶，將最后一點肉糜膏抹在通風管入口。在犬群興奮的喘息聲中，宿主深藏的技能自動激活——這個當了二十年保安的老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利用黑暗與狹窄空間。

“坐標同步成功！“耳麥突然恢復通訊時，我正用銅錢鑰匙撬開最后一道格柵。朵朵手腕上的電子表發出定位信號，貨輪甲板傳來直升機槳葉的轟鳴。當我把孩子推進救援軟梯時，看見她防走失手環內側刻著一行小字：“周曉雯贈孫女“——宿主身份證上的名字，此刻在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