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聽我說。”白鹿巡拍擊小手，發出三聲清脆的聲響，那聲音在這片寂靜的精神之海回蕩。

她的臉上帶著幾分鄭重，眼神堅定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到這種地步了，我也說些我知道的事情吧。”

她緩緩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的身影在這片精神空間中或隱或現。

確認在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后，她微微挺直了身子，接著說道：“還記得魂導器封神臺嗎？就是之前在星羅拍賣會上買到的那個，里面裝的其實就是雪帝。”

天夢冰蠶原本慵懶漂浮著的身子猛地一僵，原本想要嗤笑的聲音瞬間卡在喉嚨里。

他像被一道無形的雷電擊中，身體突然挺直，那些長長的觸須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被狂風吹動的水草：“你說什么？那個玻璃罐子關著雪帝？”

他的精神體在那狂笑聲中扭曲成滑稽的波浪狀，“堂堂極北主宰變成觀賞金魚啦哈哈哈！”

冰帝原本交疊在胸前的雙手緩緩松開，她那絕美的面容上，唇角抿出一道克制的弧度，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峻：“若想用笑話緩解氣氛...”她忽然抬起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半邊臉，肩頭劇烈地聳動起來，“這確實...噗...確實值得笑上三天...”

當她再抬眼時，那冰晶凝結的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淚光，在這精神之海的微光下閃爍，“不過妄議雪帝的罪責——”

而霍雨浩則驚訝地張大了嘴，瞳孔也因驚駭瞬間緊縮成針狀，他下意識地向前快走幾步，趕忙湊到白鹿巡身前，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急切地問道：“你是認真的嗎？那可是雪帝欸！”

雪帝的大名霍雨浩自然知道，就算是以魂導師見長的國度日月，同樣講授著有關十大兇獸的知識與傳說。（所以第九大兇獸是誰？）

白鹿巡拋出的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勁爆，在場的人第一時間都把它當成了玩笑話。畢竟這實在是太違反常理，不怪他們當玩笑看。

但她面不改色，神色平靜得如同這片精神之海的湖面，很平靜地回答了霍雨浩：“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對吧。”

冰帝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的眼神怪異，就像在看一個精神病患者一樣，緊緊盯著白鹿巡：“荒謬至極！本帝都開始懷疑你說的預測未來只是一個幌子，可能你只是碰巧知道了我們的存在，但你用知曉未來掩蓋過去。這可能是因為你和小雨浩的契合度極高，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鑒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本帝就當你年少無知，免去你對冰帝大不敬的懲罰。”

冰帝的推測相當準確，幾句話差點就要接近白鹿巡一直以來的偽裝，就連白鹿巡內心都不由暗自贊嘆：不愧是活了幾十萬年的魂獸，果然精明。

但她也不會輕易將自己穿越的秘密輕易抖露出來，即使在場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因為她并不清楚神界如何監視下界，也不清楚神界會在什么情況下干涉下界，在這種處境下，盡可能將自己的行為歸結到可以察覺其他世界線的武魂天賦上明顯對她更有利。

“冰帝所言極是，不過嘛，哼哼，是真是假還要等看來才知道。”她頂住壓力，神色自若，并沒有正面回答冰帝的話。

“且不說誰敢在極北動雪帝分毫，單就是論她的修為，她該怎樣重修？魂獸只有在達到十萬年修為時才有唯一一次化形重修的機會”冰帝的尾鉤在這精神之海的地面劃出一道銳利的冰痕，雙手環抱胸前，話語里滿是懷疑的意味。

“如果她遇到一株十萬年雪蓮呢？”

冰帝頓了頓，環抱在胸前的手緩緩垂到兩側，她微微皺起眉頭，對白鹿巡的話無奈地分析起來：“好吧，雪帝意外在自己執掌了無數歲月的土地上發現了一株默默生長、無獸問津的十萬年雪蓮，以此規避位面法則重修，可她化形時總有親信守在一旁護法吧？

況且你們人類不是把那個玻璃罩子稱為九級魂導器嗎？九級魂導師怎么可能耗費這么長的心血去造一個只有這種用處的魂導器？”

冰帝的話句句在理，不過白鹿巡內心早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一個能解釋一切的陰謀論。

迎著冰帝那灼灼的目光，她毫不退縮，反問道：“若有人能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攔截到那個意外呢？”

“什么意外？”雖然冰帝依舊面無表情，但話語里已經沒有了之前嘲弄的意味，眼神中多了幾分探尋。

“一個人為的意外，這些事情不是巧合，人力是算計不到的，但是——”她故意讓最后幾字消融在停頓里，目光緩緩掃過霍雨浩的精神之海——沒有異常。其他三人則紛紛揣測起她話里的含義，陷入不同程度的思索。

白鹿巡暗暗松了口氣，看樣子神界的監視并不能精準到精神之海，也或許是霍雨浩還沒有被盯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好消息，當然也可能是自己想的太過簡單。

不過現在還沒到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白鹿巡看向還在沉思的冰帝，話鋒一轉道：“冰帝，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賭什么？”

“賭封神臺里面是不是雪帝。如果誰贏了，就能完全擺布對方一天。”言畢，她目光平靜地看向冰帝，眼神中帶著一絲篤定。

看著白鹿巡那極為自信的眼神，冰帝猶豫著，她的內心動搖了，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拍賣會當天，封神臺內有讓她感到熟悉的氣息。

“不用勉強，沒賭注也沒什么關系。”白鹿巡擺擺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下面我們……”

“且慢，本帝與你賭。”比起白鹿巡的迷之自信，冰帝最后還是選擇相信她腦海中的雪帝。

“擺布一天？”她扯出譏諷的笑，可指甲卻深深陷入掌心，“賭注是否太輕了？”這次她賭上了作為冰碧帝皇蝎的尊嚴，她堅信強大且驕傲的雪帝絕對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就這樣吧。”白鹿巡笑了，賭局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她好心提醒過冰帝，可她不相信，那自然只能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至于如何使喚冰帝嘛，白鹿巡自己倒是沒有什么想法，一個智慧武魂能干啥？她打算把這個機會交給天夢冰蠶，不是因為這能為她創造什么利益，只是她單純想看樂子（白鹿巡，壞！）。

不過要完成這種賭約，他們還有些準備工作要做。冰帝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禁問道：“可我們該如何接近那個胚胎？”

通過霍雨浩的視野，兩名來自極北之地的外來者自然也明白一億金魂幣（約為 5000億 rmb）這個天文數字到底有多么恐怖。

白鹿巡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向霍雨浩伸出手，霍雨浩也默契地握住她伸來的小手。精神體的觸感與真人有很大差別，沒有那種握住實物的充實感，更像將一團溫暖的光握在掌心。

她愣了片刻，才想起將霍雨浩拉到冰帝與自己身邊，接著輕聲問道：“冰帝，你愿意成為霍雨浩的魂靈嗎？”

“怎么突然說這個？”冰帝有些不解，眉頭微微皺起，“在造神這一事上本帝可以說已經傾盡所有，即使再成為魂靈又何妨？但為何是現在？”

“自然是為了接近那只魂獸。”白鹿巡將自己和鏡紅塵之前的協定告知眾人：“我和老師達成了協議，只要我們在魂靈契約上拿出了足夠成果，他就同意將胚胎交由我們進行下一步研究。”

“難道今天的實驗還不夠說明嗎？”天夢冰蠶湊上前，身體在空中晃了晃，“不如讓我先來。”

白鹿巡白了天夢冰蠶一眼：“不是，但讓冰帝以魂靈形態登場的話，我覺得說服那只被困住的魂獸時能輕松些。如果我們要讓日月帝國的魂導師和極北之地魂獸達成合作，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

畢竟冰帝和你都不能暴露，而封神臺里的魂獸就是一個不錯的理由。”為了不讓冰帝反感，白鹿巡特意沒有提雪帝的名字。

冰帝指向自己：“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本帝和那只十萬年魂獸協商，讓它演戲給外人看，好讓這場合作顯得不那么突兀？”

“對，就是這個意思。”白鹿巡滿意地點點頭，她就喜歡能跟上她節奏的人。“這件事只有身為十大兇獸的冰帝您才能鎮得住場子呀。”

聽了這話，冰帝高傲地昂起頭來，就連背后的蝎尾也豎立起來，仿佛在彰顯著自己的威嚴：“那是自然，只需本帝泄露一些氣息，那只十萬年魂獸必拱手來降。”

“你說的對，但是以雨浩現在的狀態，不說能不能完成魂靈契約，恐怕連康復也需要一段時間。保險起見，暫時讓他先休養一段時間。”

說話間，白鹿巡自己都未曾留意，不知不覺中，她已然習慣稱呼霍雨浩為“雨浩”了。不過，這等小事，自然無人放在心上。

……

“有空來打牌啊，三缺一！”商定好一些細節后，在天夢冰蠶熱情揮手告別聲中，白鹿巡和霍雨浩的身體逐漸解離，好似無數細碎的星辰融入在銀色的精神力海洋里，緩緩回歸各自的身體。

看著他們消逝的身形，天夢冰蠶微微耷拉著腦袋，臉上露出略有些失落的神情，緩緩放下手嘟囔起來：“不鬧騰反而感覺有些空虛呀，”

冰帝嘴里也輕聲呢喃：“是啊，精神之海里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

暫且不提兩位度過漫長歲月的孤寡留守老獸。回歸現實身體后，霍雨浩迅速從沙發上站起，動作敏捷地快速穿好自己的實驗防護靴，隨后彎下腰，仔細地擦拭著自己占用過的沙發，每一個動作都干脆利落。

而一旁白鹿巡則癱坐在沙發上，遲遲沒有起身的意思，她皺著眉頭，不停地捶打著自己因鴨子坐而麻木的雙腿，嘴里還“斯哈斯哈”地呻吟著，臉上滿是無奈。

“腿麻了嗎？”霍雨浩轉過身，關切地問道。

“嗯。”白鹿巡輕輕點了點頭，眉頭依舊緊皺。

對于身體素質這一項，白鹿巡自己也感到很疑惑。自己身為一名四十九級魂宗，身體素質卻如此差勁，雖說比普通人強不少，但和正經魂師差遠了。

盡管在武魂護體的情況下自身確實能達到斗羅大陸標準的魂宗防御能力，可肉身的缺陷很難解釋。說不定，自己其實是輔助系？

當然這些的前提全部是在不使用魂導器的情況下，如果不對此加以限制，現在的白鹿巡能憑借自己制作的魂導器輕松越階戰斗（當然是遠距離交戰）。

霍雨浩背身對著白鹿巡，挺直身體，撐開雙臂，溫和地說道：“我們回去再處理，來，我背你。”

白鹿巡搖著頭，臉上閃過一絲倔強，伸手輕輕推開了霍雨浩的手：“我自己能行，倒是你小心精神力順著縫漏出來。”說著，她雙手用力撐住沙發，咬緊牙關，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把自己挪到沙發邊緣。

霍雨浩見狀，迅速彎下腰，麻利地撿起地上的棕色的小皮鞋，動作輕柔地輕輕放在她的旁邊。

白鹿巡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了聲謝，接過一只皮鞋，微微抬起套著白絲的小腳，小心翼翼地將其送入鞋口，然后用纖細的指尖勾住小皮鞋的后幫，輕輕搖晃著，確保鞋子穿得舒適。

“走吧。”待第二只也穿好后，白鹿巡猛地捶了三下大腿，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盡力讓自己站起來。

“哦，好。”霍雨浩剛才看得有些呆了，這才反應過來，趕忙伸手勾起她的肩膀，用力將她拉起來，就這樣攙扶著她一步步往前走。

在被攙扶走向休息室門口時，她微微側過頭，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霍雨浩。

一年前，白鹿巡還記得在星斗大森林前初遇時，那時霍雨浩還很瘦，甚至可以說是瘦削。他的靈魂被困在弱小的身體里不停掙扎，盡管有所收斂，可陰郁的氣息始終環繞著他的左右。

如今這名十三歲的少年身上的戾氣早已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深藏于平靜面龐下的靦腆，以及那憨憨的笑，他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神中透著自信。在攝入充分的營養與修煉丹藥后，霍雨浩原本瘦弱的身體已經只存在于記憶里。他一米七的身高，足足高了白鹿巡一個頭不止。魂導燈發出的柔和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白鹿巡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她確信這一年自己也有成長：她從 148cm暴漲到 150cm，大小也從 A +成長為驚人的 B-（不要過問體重，體重是少女的秘密），但和霍雨浩比起來這點程度可以說聊勝于無。

明明吃的都是一樣的，那她缺的營養這塊誰給她補呀？

或許自己才是正常的成長方式，白鹿巡自我安慰起來，畢竟魂師某種程度上已經算非人類了。

已然接近門口，她晃晃腦袋，將自己從這些無聊的聯想中解放出來，接著伸出白皙的手，手指輕巧地按動門鎖。隨著“滴”的一聲清脆合成音，門應聲而開。

休息室外，靜謐得仿佛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整個金屬過道內，除了霍雨浩和白鹿巡二人的身影，再無他人，冷清的氛圍在幽長的走廊里蔓延開來。不過，這看似安靜的表象，卻無法掩蓋明德堂地下實驗室的繁忙。僅他們所在的最底層零區，不算那間進行魂靈實驗的專用實驗室，還有三間防護嚴密的實驗室，此時正同時亮著刺目的紅色警戒燈，燈光在昏暗的過道中閃爍，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其內實驗的重要性。

雖說這些實驗室內進行的實驗，不一定比魂靈契約更為關鍵，但單從受重視程度來看，同時開展三個項目，便足以說明不少問題。

隔著那厚厚的隔音金屬壁，封閉實驗室內的任何動靜都無法被走廊外的行人察覺。然而，這并不妨礙霍雨浩和白鹿巡將它們當作閑聊的話題。霍雨浩輕輕伸出手指，戳了戳白鹿巡那白嫩的肩膀，隨后微微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道：“小巡，你猜里邊是在干什么呢？”

“你問這干什么？”白鹿巡秀眉微微一蹙，臉上露出一絲警惕的神情，“這可是機密，泄密必被抓，抓住就殺頭。”

霍雨浩見狀，趕忙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臉上洋溢著輕松的笑容，樂呵呵地解釋道：“別當真嘛，就是猜著玩玩，反正也沒人能證明我們進去看過，對吧？”

“你先猜，每人猜一個。”白鹿巡微微歪著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一絲俏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