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奔流城。
凱特琳夫人頹然坐在霍斯特大人床邊。
“父親……”
霍斯特大人微微睜開眼,那雙湛藍的眼眸如今只剩渾濁,他的聲音更是虛弱無力。
“萊莎……萊莎,我可憐的小萊莎,她有沒有來?”
霍斯特抓緊了女兒的手。
“不,沒有……”凱特琳不忍心地紅了眼眶,“她和小指頭一塊謀殺了艾林大人,但是我將你的外孫帶過來了,父親……”
從她得知父親病情之后,無視羅柏的反對,凱特琳便直奔奔流城。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正需要自己,但是凱特琳又怎能丟下命垂一線的老父?
更何況,勞勃是未來的東境守護,絕不能長久地待在北境,這樣他便失去了對自己封臣的統治力。
“小指頭……”霍斯特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但他的聲音里只余悲傷,“都怪他,假如不是他,萊莎也不會……艾菊,她當時心都要碎了……”
霍斯特大人喘了口氣,令凱特琳慶幸的是,父親的狀態沒有更糟。
假如凱特琳知道,這是萊安之前用積分換的【醫療水平Lv2】,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父親。幫幫我吧,您的外孫勞勃。他太過孱弱,只怕無法料理東境。”
霍斯特大人一直都能解決她的困擾,這次,想來也一定可以。
然而,霍斯特聞言,只有無奈地搖頭:“我親愛的小凱特……那孩子的身體絕不可能好轉,恐怕,你能做的只有讓他坐穩東境守護的位置。”
他又咳嗽了幾聲,才緩緩道:“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其實不是這個……”
“前幾天,你叔叔黑魚送信給我,告訴我艾德慕被妓女騙錢的事情。你妹妹愚蠢,他也愚蠢……被妓女騙錢。但凡他提上褲子之前能多長點心眼,我也不至于憂心忡忡于奔流城的未來!”
父親很少有這么不留情面的時候。
凱特琳不由睜大了雙眼。
“父親?”
她和父親一直都清楚弟弟喜歡流連花叢,父親本不應該反應這么大才是,畢竟被妓女騙錢的,多了去了。
還有一個把男妓砍了的,不過至今沒人敢稱頌這件“好事”就是了。
霍斯特不語,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呼出來,眼神中有凱特琳從未見過的絕望。
“小凱特。以后這個家,就指望你了。”
說罷,父親閉上了眼,沉沉睡去,似乎再也不愿意醒來。
凱特琳有些遲鈍地思考了一下父親話內的含義。
緊接著,她也感到一股無力感從身上襲來。讓一個婦道人家幫持自己弟弟,這能說明什么?
奔流城的未來……黑了。
是真黑了。
過了一會兒,霍斯特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吩咐:“向塔斯家族提親。”
凱特琳不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她連忙點頭:“是,父親。”
出門之后,凱特琳再度仔細考慮起父親的用意,過了一會兒,她恍然大悟。
艾德慕已經二十多歲了,提利爾家族的瑪格麗業已成親,而三河流域的小姐要么年齡不合適,要么就看不上他。
對他來說,塔斯的處女自然是上等之選……
雖然凱特琳不敢說弟弟是否會喜歡“美人”布蕾妮,但她的品行盡人皆知,無論如何,艾德慕會盡力尊重她。
至于塔斯大人是否會同意,在凱特琳看來,他應該沒有拒絕的理由。
送往塔斯島的信件送出之后,她去轉告艾德慕父親的安排。
在輕敲弟弟房門時,凱特琳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換好衣服之后,艾德慕露出了極其驚駭的表情。
“塔斯之女布蕾妮?!”
他懷疑地看著凱特琳,不敢相信:“上回我在旅店里見到的布蕾妮?她比我都高,穿著盔甲,壓根沒有胸脯!”
“平常那些貴族都拿她來取樂,她不該是女人,應該投胎成男的才對。”
凱特琳承認:“的確如此。但是她忠貞不渝,品行端正。”
艾德慕搖了搖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你知道嗎,凱特?我跟她比過一次劍術,結果第一回合她就把我打成豬頭。”
“那么你正需要這樣一個妻子,”凱特琳回答,“塔斯島的支持十分寶貴,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佛雷家族的妻子……佛雷大人一貫為聯姻之事而頭痛。”
艾德慕臉色有些發綠,大概是想起了黃鼠狼模樣的佛雷家人。
“那還是……布蕾妮吧。”他咬緊牙關,方才說出了那個名字,“王后和她一同去了君臨,無論如何……”
他似乎期待著能夠逃脫這個“囚籠”,凱特琳發自內心地憐憫弟弟,但她必須戳穿這個事實。
“你沒得選。要么去塔斯島提親,要么,就去孿河城拜見佛雷大人,從一堆黃鼠狼里面找一個最順眼的,”凱特琳強調。
“別忘了,你今年已經二十六七,當初多恩的道朗親王沒同意你迎娶亞蓮恩,如今的你更在維斯特洛婚戀市場上排不上號。”
凱特琳記得,布蘭登迎娶自己時年已二十,在維斯特洛卻也算是晚婚的。四年之后,她的兒子羅柏會迎娶彌賽菈,那時,羅柏也差不多這個年齡。
而弟弟艾德慕……
艾德慕臉色綠了又白,最終,他慢慢地道:“我知道了,凱特。”
他披上外衣,打算出城,而以凱特琳對艾德慕的了解,他絕非出城提親,而是出城先逛窯子,然后再去風暴地。
“艾德慕。”凱特琳最終還是叫住了他,“布蕾妮天真可愛,年僅十六……不論她外貌如何,你都應該負責。”
艾德慕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朝凱特琳揮手告別。
她也知道這事不能急于一時,只能站在城頭,在夕陽下目送弟弟離開。
曾幾何時,她也是如此目送父親,那時的霍斯特公爵年輕高大,威武健壯,而如今,父親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目送的人變成了弟弟。
一個如此溫和軟弱的繼承人,到底能不能扛起三河總督的職責?凱特琳心里的疑慮遲遲難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