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石、茵陳、黃芩、石菖蒲、木通……”蕭錦嘉坐在藥鋪里面，低頭看著手中已經泛黃的紙張，眉頭輕輕皺起，“這確實是甘露解毒丸的藥方，怎會沒有用呢？”根據剛才把脈的情況來看，這祛邪的藥方確實應當是有用的，但是據老郎中說的那些個癥狀，倒顯得沒什么用處。她低頭思索片刻，提筆改動了幾味藥方，遞到林謙遠手里：“這個藥方還請東少主試一試，或許能夠有些用處。”
“好，真是有勞姑娘了！”林謙遠喜不自禁，“快拿去藥棚，囑托他們試一試！”
蕭錦嘉微微頷首：“不敢稱有勞，或許這藥方還是有些不太完備的地方，先試一試，倘若沒有用，我再斟酌修改一二。”
“好。姑娘一路過來想來是累了，我命人準備了房間，不妨先去休息一二？”
“東少主有心了。”蕭錦嘉抬頭，對上了一雙關切的眸子。那雙眼眸很亮，眼睛中還有些血絲，想來是為了這邊的百姓操勞了很久了——這應當是個關切百姓的諸侯儲君吧。“樓勉，你送蕭姑娘回驛站住下。”
“是。”
到了驛站，就有驛丞來接。樓勉囑托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姑娘，這邊請。”驛丞引路，穿過回廊，到了一處安靜的小院中，“這西廂房地方空些，還請姑娘在這邊好生休息，我東瀟府的百姓全都仰仗姑娘了。”
“不敢當。”蕭錦嘉輕輕笑了笑，“學以致用，造福百姓而已。大人客氣了。”
“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驛丞笑瞇瞇地拱了拱手，“晚膳我會托人送到姑娘房間，姑娘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有勞。”
關上房門，蕭錦嘉好似泄了力一般癱坐在了門后，等聽見驛丞的腳步聲走遠，才輕輕敲了敲門口的地板，有氣無力道：“行了，出來吧。”
房梁上跳下來一個帶著面具的女子，站在她面前拱了拱手：“主上，您找我。”
“魅然，今日你在東瀟府可探查出了什么？”
“回主上，這瘟疫來的有些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在一條街上出現，接而慢慢擴大范圍的。”魅然說話沒有什么起伏，“據一直駐扎在這邊的立春說，這些天死傷無數，我們的人也折進去幾個……”
“結合立冬從西域那邊得來的線報，西域的目的好像是從內部瓦解東域的勢力，從而吞并東域……”蕭錦嘉慢慢站起身來，摘下面紗，冷笑，“這盤棋可真是越來越復雜了。”
“怎么說？”
蕭錦嘉一個一個地把玩著桌上的茶杯，一個一個拿起，又一個一個重重放下：“東域富庶，是西域強敵；南域雖然一向安穩，但是終究是比不過東域，不過倘若和東域聯手，西域是打不過。”
“主上的意思是？”
“我今日把脈，發現這瘟疫那些個陳年藥方完全可以解決，但是城中的大夫說好像是沒有什么用，我懷疑，不是藥方出的問題，而是，熬藥的人。”
“那東域的瘟疫也是西域派人引起的嗎？”
“說不準。”蕭錦嘉慢條斯理地把茶杯一個個放回原位，只留下一個，倒了一杯茶，“傳話給立春，讓他查一查那條街道是否有生人在瘟疫之前來過……或者，是否有什么相同的飲食之類的……”
“是。”
“立冬那邊，讓他盯緊了西域，看看和京城中是否有些來往。”她坐下來，“畢竟當年是他和鐘離嵩合力出兵。如果不是鐘離嵩授意……那，西域好像也有問鼎天下之意了……”
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伴隨著樓勉慌張的叫喊聲：“蕭姑娘，不好了！那藥方給病人喂下去之后，那些病人還是腹痛腹瀉不止！”
“怎么會？”蕭錦嘉使了個顏色，一遍大聲回應著樓勉的聲音，等魅然再一次隱匿在房梁之上才打開了門，“那藥方明明是對癥的，怎么剛剛喂了下去便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也實在是不知道，少主請姑娘趕緊去看一看！”
“好，就來。”
她再一次帶上面紗，提起藥箱：“走吧。”
醫館中的氣氛又一次變得壓抑。方才沒有現身的大夫們如今也齊刷刷出現在了醫館之中，帶著惡意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在蕭錦嘉的身上梭巡。蕭錦嘉走上前，什么都沒有說，直接蹲了下來給那試藥的病人把脈。那病人含混不清地念叨著：“姑娘，我同你無冤無仇，你怎么就要用這藥方來害我呢……”
害人？我好歹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素衣妙手，怎么還害人呢？蕭錦嘉暗自腹誹。
“我就說，一個小丫頭怎么可能來和我們搶飯碗？”
“是啊是啊，虧我剛才和你們一起不肯出來，結果也是花拳繡腳，不中用啊……”
旁邊的醫者竊竊私語，聲音雖然小，但是蕭錦嘉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林謙遠負手站在一邊，也皺著眉：“姑娘，這下又當如何？”
不信任。
很容易感受到的不信任。
蕭錦嘉冷冷一笑，從藥箱中拿出一副銀針，放在火上燎了燎，便在那病人的穴位上落下：“一炷香的時間，這癥狀應當就能緩解。再說，這是否是我的藥方的問題，諸位也沒有再一次望聞問切，怎么就是我醫術不精了？”
唯一露過面的那位大夫剛要出聲說些什么，那邊蕭錦嘉卻端起了放在一邊的藥碗，仔細聞了聞剩余的藥，驚訝出聲：“這熬藥的殘渣在哪里？”
“熬藥是在后面的廚房之中，這藥不對？”林謙遠的眼神一變，敏銳地盯住了周邊的幾位大夫，“這藥材是這些大夫的藥鋪提供的，若是這方面出了問題，本少主定當為他們是問。”
“熬藥的時候摻和了一些寒涼之物。”蕭錦嘉放下藥碗，“這藥方本就是清熱利濕的，若再加上寒涼的藥材，會損傷脾胃陽氣。這位兄臺想來就是試了太多次藥了，才會這樣剛用藥便腹痛難忍。東少主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同我一同去后廚看看藥渣，如何？”
林謙遠挑眉，眸色軟了下來：“好，姑娘這邊請。”
“果然不錯，有人摻了梔子花進去。”蕭錦嘉撥弄藥渣，湊上去聞了聞，肯定道。
“難不成是那些醫師？”
“街坊鄰居，親戚家人都在東域，不至于害人。”蕭錦嘉似笑非笑，“少主，您要查的東西，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