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著威士忌的味道涌進鼻腔時，春樹正盯著KTV大理石紋路里凝固的櫻花標本。那是蘇暢十五歲送她的生日禮物，封在樹脂里的五瓣垂枝櫻，此刻正被霓虹燈染成淤青色。就像當年手術室的無影燈下，蘇暢攥著這枚標本說：“我們以后把骨灰混進樹脂里，就能永遠不分開了。“

玻璃轉盤突然轉動，草莓牛奶撞翻在蘇暢定制西裝上。春樹下意識用袖口去擦，指尖觸到他鎖骨處的電子紋身——墨色藤蔓纏繞著“CX330“的代碼，與江暮云實驗室失竊的芯片圖案完全重合。記憶突然閃回至七歲那年的暴雨夜，蘇暢也是這樣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燙傷的胸口：“這道疤是你欠我的，春樹。“

“你還在用兒童牙膏？“蘇暢的拇指蹭過她唇角，薄荷味混著血腥氣。春樹后仰時撞倒麥克風架，轟鳴聲里她看見江暮云立在門縫陰影中，手里提著滴水的雨傘。那是他們分手的第七天，她蜷縮在便利店吃關東煮時，曾隔著雨幕看他用那把黑傘替流浪貓擋雨。

蘇暢的掌心貼上她后頸，芯片接入口的疤痕突然灼痛。春樹想起三天前在他的私人診所，麻醉劑注入靜脈時，蘇暢撫摸著手術刀說：“當年你父親出軌對象脖頸后，也有這樣美麗的胎記。“無影燈在視網膜上灼出光斑，恍惚間她看見江暮云在實驗室摔碎的培養皿，菌落在地板上蔓延成CX330的圖樣。

“放開她。“江暮云的聲音像生銹的琴弦。蘇暢低笑著將草莓牛奶淋在自己傷口上，暗紅色液體順著腕表表盤滴落——那是去年春樹在瑞士替他修好的古董表，此刻秒針正逆時針瘋轉。春樹突然看清表盤內側的刻字：2016.11.17，她流產手術的日期。

碎玻璃扎進掌心時，春樹聽見兩種頻率的心跳。蘇暢的血滴進她的草莓牛奶，在冰球上綻開詭異的花。江暮云扯開蘇暢的瞬間，她看見蘇暢用染血的手指在桌面寫下“132“，正是摩天輪玻璃倒影中反復出現的數字。

警報器突然嘶鳴，春樹在混亂中摸到蘇暢掉落的手機。鎖屏照片是她沉睡的側臉，背景是江暮云實驗室的標本柜。更深的寒意漫上脊椎——照片日期顯示為昨夜，而她的記憶停留在蘇暢家的診療床上，電子鐘顯示著三天前的日期。

“你以為他是救世主？“蘇暢貼著耳畔的低語混著血腥味，“當年大巴車上，是他親手刪除了你的23條語音。“春樹在眩暈中看見江暮云揮落的拳頭，蘇暢的顴骨在撞擊聲中凹陷成記憶芯片的形狀。當鮮血濺上她顫抖的睫毛時，包廂門縫外閃過銀色U盤的反光。

猩紅的酒液順著大理石的紋路蜿蜒，在“132“這個數字上洇出詭異的星云圖。春樹蜷縮在真皮卡座的陰影里，指尖還殘留著蘇暢鎖屏照片的低溫——那是昨夜她絕不可能存在的實驗室，標本瓶里的熒光水母正映出她后頸的芯片接口。

“診療床上的三日空白...“春樹呢喃著扯開珍珠耳釘，微型存儲器滾落進冰桶。江暮云與蘇暢的廝打聲忽近忽遠，像隔著水族館的玻璃幕墻。她突然看清蘇暢腕表內側的刻痕不是日期，而是經緯度坐標——指向父親墜海的燈塔，以及她十七歲被抹除的墮胎記錄。

破碎的顯示屏迸濺出電流，春樹在閃爍的噪點中看見雙重影像：此刻的蘇暢正將江暮云按在碎玻璃上，而另一個透明的蘇暢卻跪著替她系緊帆布鞋帶。那是十四歲暴雨天，他背著她蹚過鐵軌時說的話：“春樹你看，我們的血在雨水里交融了。“

“你篡改了我的記憶載體...“春樹突然抓起冰錐刺向蘇暢的電子紋身，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江暮云拽開。三個人的指紋在冰錐柄上交疊，凝結的血珠倒映出三個不同時空：七歲燒傷的疤痕、十七歲大巴車上的草莓牛奶、此刻正在生成的新傷口。

蘇暢的笑聲混著警報器的蜂鳴：“親愛的，你該問問江工為什么研發記憶芯片。“他扯開襯衫露出心口的手術疤，粉嫩的新生組織拼成二維碼圖案。春樹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是她流產手術同意書上的簽名筆跡，被生物打印機烙在了蘇暢的心臟表層。

江暮云突然僵住，他認出了那個疤痕的縫合手法——正是父親公司研發的納米縫合技術，專利批號CX330-2016。記憶閃回至實驗室被盜那夜，監控錄像里黑衣人轉身時，后頸浮現的正是春樹此刻電子紋身的雛形。

“你以為他愛你？“蘇暢將手術刀抵住江暮云的喉結，“他父親收購我家醫院時，你父親的出軌視頻可是談判籌碼。“春樹感覺耳膜鼓脹，童年臥室里父親的領帶夾突然浮現在眼前——那枚藍寶石夾層里，藏著蘇暢母親心電圖終止的直線。

當防暴警察破門而入時，春樹正將U盤插入點歌機。大屏幕突然播放2016年11月的監控錄像：深夜的實驗室里，江暮云顫抖著刪除23條語音留言，而角落的標本柜后，蘇暢正往春樹的水杯滴入透明藥劑。更令人戰栗的是，畫面右上角的時間碼在逆行。

“歡迎來到記憶的暗房。“蘇暢舔舐著虎口的血，將春樹推向江暮云。在身體接觸的瞬間，后頸芯片突然過載，無數記憶碎片在視網膜上炸裂：她看見自己穿著病號服在手術同意書上按下手印，而監護儀顯示的日期是2023年——比現實快了整整八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