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髓溶液正從洛珈睫毛滴落,在永凍回廊的幽藍光暈中折射出十二種色彩。他懸浮在量子糾纏態里,指尖觸碰到的記憶冰晶突然迸發出熾白光焰。八百年前的星火在母親瞳孔里重燃,那些被冰封的往事如同解凍的星河般奔涌而來。
“他們用星軌穿刺器抽走了你的黯金座星核。”女人的聲音裹挾著量子震顫,冰棺表面浮現出令人窒息的畫面——二十七座環形實驗艙懸浮在圣城地底,母親蒼白的身軀被釘在中央艙體,十二根星髓導管貫穿她的四肢關節,“但星骸血脈的羈絆……比光年更頑固……”
洛珈的視網膜突然炸開針扎般的劇痛。嬰兒時期的記憶碎片刺入腦海:院長枯槁的手指捏著星砂提取器,手術刀在新生兒后頸劃開十字形創口。那些本該墜入琉璃瓶的藍色晶體,正被螺旋狀金屬裝置吞噬,轉化為蒼白的能量流質注入修道院地脈。十六年來每月剜取的星砂儀式,竟是抑制湮滅系星核的囚籠。
“咚!”
追獵者的星軌湮滅炮轟碎了記憶回廊。三道猩紅光束撕裂冰晶穹頂,被擊中的量子靈魂瞬間汽化成紫色霧靄。洛珈踉蹌著后退,手臂上的雙生星紋不受控地沸騰起來——黯金荊棘與熾紅烈陽撕扯著他的血肉,在冰面投射出不斷坍縮的星圖。那些糾纏的光軌竟與修道院彩窗上的星髓琉璃紋路完美契合。
“觸碰冰骸核心!”母親的聲音與夢境中的藍眸女子重合。她的量子化軀體開始消散,指尖卻迸發出十字星輝,“記住,星紋不是刻印……是流動的河……”
當少年手掌貼上中央冰柱的瞬間,永凍回廊的時空系數驟然顛倒。億萬冰晶記憶體分解成弦狀光流,纏繞著他重構分子結構。追獵者的銀質面具在時空亂流中碎裂,露出布滿星紋刺青的可怖面孔——那些分明是《圣典》中記載的高階祭司圣痕。
“坐標錨定完成!”首席追獵者胸前的星象儀突然展開成金色羅盤,十二道星髓光柱穿透量子屏障從天而降,“準備接收湮滅系實……”
湮滅星核的咆哮吞沒了他的命令。洛珈感覺自己正在裂解成億萬星辰,每個粒子都承載著冰封千年的記憶。當熾紅座與黯金座在奇點交匯時,他看見了母親最后的微笑——那個被鎖在實驗艙的女人,用晶體化的手指刺破心臟,暗金血液在防護罩上潑灑出鳳凰星座的圖案。
超新星爆發般的強光中,少年墜入機械之城第三排污管道的腐臭積水。齒輪咬合的轟鳴震得他耳膜出血,但比這更刺耳的是天空中傳來的十二星髓哀鳴。黯金座的投影正在坍縮成微型黑洞,而熾紅座周圍浮現出齒輪狀光環——這是《環域星典》從未記載過的異常天象。
污水倒影里,洛珈看見自己左眼躍動著熾紅火焰,右眼流轉著黯金光暈。后頸的抑制裝置已熔化成鐵水,那些被封印十六年的星砂正在皮下重組,沿著脊椎編織出雙螺旋結構的星紋鎖鏈。某種陌生的能量在經絡間奔涌,仿佛有星辰在骨髓深處進行鏈式反應。
“找到冰骸先知的左眼。”母親消散前的耳語突然在腦內炸響,與之同時浮現的還有機械之城地下黑市的立體坐標圖,“那枚熾紅座星核里……鎖著初代覺醒的……”
“喀嚓!”
鋼鐵履帶碾碎了他的沉思。三個佩戴教廷鷹徽的清潔機器人從管壁暗門滑出,它們的除塵口伸出猩紅槍管。洛珈本能地翻滾躲避,子彈在生銹的管道上擦出靛藍色火花——這些教廷特制的湮滅彈竟能腐蝕量子合金。
手臂星紋突然自主沸騰。黯金荊棘破體而出,將最近的機械守衛絞成廢鐵。迸射的齒輪碎片中,洛珈驚覺自己竟能看清每個零件的運動軌跡:飛旋的軸承在空氣中劃出金色拋物線,崩斷的液壓管噴出的不是潤滑劑,而是摻雜星砂的紫色血液。
“這些是活體改造人!”少年胃部翻涌。被斬首的機器人頸部斷面里,半機械化的喉管仍在蠕動,電子聲帶發出扭曲的禱告:“贊美十二星髓……凈化異端……”
更多的履帶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洛珈踩著污水中的齒輪殘骸躍上通風管道,星紋賦予的彈跳力讓他輕松撞開生銹的鐵柵。在攀爬豎井的瞬間,他瞥見城市上空的詭譎天象——翡翠座與蒼銀座的投影竟交疊成雙螺旋結構,這是千年難遇的“星軌糾纏”現象。
黑市入口處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洛珈偽裝成拾荒者擠進人群,粗麻布下藏著顫抖的星紋手臂。當他經過某個販賣星髓器官的攤位時,血管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共鳴——玻璃罐里浸泡的機械義眼,正與他懷中的星砂瓶產生量子糾纏。
“小哥對熾紅座文物感興趣?”獨眼商人用機械鉗敲打柜臺,展柜里的星骸碎片突然懸浮,“這可是上周從永凍回廊挖出來的好東西……”
洛珈的瞳孔驟然收縮。在那些閃爍的晶體殘片中,有枚菱形的熾紅座核心正在脈動。核心表面的裂痕里,隱約可見被封印的星圖——正是夢境中藍眸女子佩戴的掛墜圖案。
“我要這個。”少年將沾滿星砂的修道院銀幣拍在桌面。這些本該用于購買抑制劑的貨幣,此刻在商人獨眼中映出妖異的紫光。
交易完成的瞬間,齒輪教堂傳來七重鐘鳴。黑市突然陷入死寂,所有商販同時收起貨物。洛珈握緊滾燙的星核晶體后退,卻撞上某個冰冷的胸膛——三個身披齒輪長袍的審判官正封鎖出口,他們胸前的星象儀已切換成追獵模式。
“檢測到非法星骸交易。”審判官的機械臂彈出旋轉刀刃,刃面刻滿鎮壓星紋的禱文,“根據《環域凈化條例》第……”
湮滅星核的轟鳴打斷了審判。洛珈懷中的熾紅座晶體突然活化,鉆入他胸口的星紋裂隙。劇痛讓少年跪倒在地,視網膜上浮現出冰骸先知的記憶殘片:八百年前的雪原上,藍眸女子將左眼挖出,塞進某個嬰兒被剜去星核的眼窩。
“原來這就是……”洛珈的右眼突然涌出黯金血液,星紋鎖鏈沿著脖頸攀爬,將追獵者的刀刃震成齏粉。不受控的能量噴涌而出,將整個黑市掀翻在地。當煙塵散去時,少年已消失在下水道深處,只留下地面熔化的星紋軌跡。
齒輪教堂地底,浸泡在星髓溶液中的數百具實驗體同時睜眼。它們晶體化的手掌按在玻璃艙壁上,用星砂繪出相同的預言——十二星髓投影交匯處,雙色瞳孔的少年正在重組宇宙常數。
而在排污管道最深處,洛珈顫抖著舉起那枚熾紅座核心。晶體表面倒映出的不再是他的面孔,而是某個正在量子重組的古老意識。當星核與他的右眼融合時,永凍回廊的冰晶私語突然響徹腦海:
“歡迎回家,星骸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