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解決掉一目后,陳修廣把目光轉(zhuǎn)投到無頭兵勇身上。
彼時的他,早已不是客棧中陰煞連天的殺神,此刻他通體金光,一身膚赤健碩的肌體,更像是一尊守護神。
加之沒有頭顱,倒有點像傳說中那位斷首不屈的戰(zhàn)神刑天。
無頭兵勇擺動身子,對著陳修廣,明顯是聽懂了有人在和他講話。
錢秋風忽然來了一句,插嘴道:“他說他想留在這眼珠中跟著你,直到他找回頭顱為止。”
“你能聽到他說話?”
宋無陽與陳修廣聞言,皆有些驚訝,詫異看向錢秋風。
“嘿嘿。”
錢秋風笑了笑。
“不瞞二位說,老夫我也不是拿著百姓的信仰吃干飯的,我身居村莊中,足不出戶,修煉多年,練出一招‘通幽’之術(shù),可辨那變幻莫測的鬼氣,還可通鬼語,講鬼話,若是再精進一番,說不定還可入陰曹地府,觀一觀那閻王爺是何模樣!”
錢秋風拍著胸脯,自豪說道,長久以來待在村中,可算有跟他人炫耀的機會了。
“哦?竟有如此術(shù)法?”陳修廣只道一句,接又看向無頭兵勇。
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再回那滿是陰炁的軍隊中確實不太穩(wěn)妥。
“那你可知你的頭顱在何處,需要我?guī)慊嘏桶部h嗎?”
片響,錢秋風說道:“陳道友,他說他的頭顱不在那里。”
“不在磐安,那在何地?”
隨即,無頭兵勇伸出斷裂的指甲,指了指煙消云散的一目。
“他說,就在他口中所說的大法師那里。”
…………
回到柳林村后,錢秋風為其所作所為致歉。
陳修廣也大方接受,表示不要緊,都是小事。
一夜折騰過后,困意全無,錢秋風就勢邀請陳修廣師徒二人到正堂坐一坐。
徹夜長談,臨到清晨,宋無陽才攜枯皮葫蘆回了偏堂,尋處角落閉目假寐。
說實話,對于錢秋風的存在,陳修廣還挺感興趣的。
即使身上有微薄的神韻,可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算不上神靈。
有點類似他當初被凈廉赦封后的狀態(tài)。
而與這偽神交手過后,受到神韻波及,玄竅內(nèi)先天靈蟬隱隱有了破殼之勢。
他心有所感,大概就這幾天的功夫了。
事后,在正堂內(nèi),他們拜見了那尊柳林村真正的正神。
村民親切稱呼為柳神,傳聞是一溫順的樹精所化,她待人友好,得上天賞賜,封為方圓幾十里的山神。
不過自打錢秋風生出意識后,他一次也沒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柳神現(xiàn)身。
‘不太對啊。’
僅僅是一眼,陳修廣這位死過一次的城隍爺就看出了不對。
神像雖無破裂,但卻是死氣沉沉,雙目黯淡無光,神瑩盡失,宛如一座空殼。
‘世間險惡,連神明也是得過且過,稍不留意,便是形神俱滅。’
道盡肺腑之言,面對烏蒙山之邀,他愈發(fā)不敢打保票。
‘那謝坤禮儀得體,能言善道,其家?guī)煈粫鞘裁匆靶U之人。’
‘那血詔門法師,倒是一變數(shù)。’
坐而論道,只從表面分析,得不出何有用的結(jié)果。
那謝坤一流,或許只是表面如此,實則是陰險狡詐之人。
而那所謂的大法師,斬去一營軍士頭顱,也可能是身不由己,非他想象的那樣。
來到這個世界許久,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一招猜疑。
‘反正不管如何,宋無陽定是不能讓他去了。’
他邀請的是青葫居士,可沒說一定要是宋無陽。
‘五百日,算一算,也沒多少時日了。’
暗自下定心思,五蛻之后,他決定趟一次渾水,一是為了這些為國犧牲的將士們,奪回他們的頭顱,好讓他們再世為人,二便是要看看這法會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何藥。
當然,還是無事發(fā)生最好。
法會的根本目的,是見識道法,寬大認知,平穩(wěn)度過的話,會是一次很不錯的經(jīng)歷。
比如,說不準可以學到其他仙道之法之類的。
如果可以,他還想留著這次終蛻,去會會凈廉那妖僧。
………
晨光初綻,薄霧如紗。
村口的大樹下,幾縷炊煙裊裊升起,與天邊的魚肚白交織在一處。
鏢隊的漢子們早已收拾停當,衣腳緊束,就著涼風,啃著干糧。
早飯便如此將就一下,不出意外的話,如果今日腳程快一些,風餐露宿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得留著肚子好好吃一頓。
“這些個年輕人,真能睡,還差幾人?”
拿著名冊的一位鏢師啐了口痰,掠過身邊已備好的馬車。
“你們誰去個人催一催,咱們該出發(fā)了。”
“我去吧!”
瞧著一嬌媚姑娘自告奮勇,那鏢師臉一紅,不再多說什么……
“宋郎?咱們該出發(fā)了。”
陸云芝在祠堂中轉(zhuǎn)悠,一早上都沒見到宋無陽的身影。
“奇怪,怎么不在這里。”
說罷,她又去到村內(nèi),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天,在一石墻拐角處,忽然砰一聲,與來人撞了上去。
“哎呦!”
剛想罵兩聲怎么走路不長眼啊,可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是宋無陽。
“宋郎!”陸云芝摸了摸撞得通紅的白額,“原來你在這兒,走吧,咱們該出發(fā)了。”
“是云芝啊,馬上就來。”
宋無陽面色有些微恙,嗓子也啞了。
“宋郎,出什么事了嗎?”看宋無陽狀態(tài)不對,她關(guān)切道。
“沒事,昨晚上在堂屋里睡,門沒關(guān),有些著涼了。”
“啊,怎么這么不注意。”陸云芝面色焦急,“我?guī)Я算y翹散,待會我去給你沖一副。”
宋無陽干巴巴笑了笑:“多謝了。”
二人向著村頭出發(fā),陸云芝卻沒發(fā)現(xiàn),他這位朝思暮想的宋郎,平日最好掛在腰間的那黃皮葫蘆不見了蹤影。
“好孩子長大了,知道擔心師父了。”
畫面一轉(zhuǎn),陳修廣從一戶人家放在院落中的瓷缸冒出頭,不由感概還是這玩意兒好住,既寬敞又舒服,最主要還透氣。
昨夜,與宋無陽再三商榷后,終是決定在此分開。
宋無陽也知道師父肯定要去赴那法會,一開始強烈阻攔他,要么就讓他一起跟著去。
陳修廣肯定不同意,畢竟他是做師父,宋無陽是徒弟,哪有師父聽徒弟話的道理。
還有就是,陳修廣告訴他,他感到最近法力精進許多,隱隱有了破關(guān)的跡象,屆時臨陣突破,肯定會鬧出很大動靜,到時在人群中,你也不方便遮掩。
再者說,若是后頭鏢隊再遇上墳包客棧一類的事,你我都走了,沒個人護在身邊,光靠于淵頂著,你放心嗎?
接著,他又講了一堆大道理,總而言之,起碼是把他給“趕”走了。
“接下來該尋處地方,好好準備一下先天靈蟬蛻皮了。”
他暗自說道,心中難免焦慮。
會鬧出大動靜,這一點他確實沒有騙宋無陽。
先天靈蟬長期居于他體內(nèi)玄竅之中,不知為何,這次蛻皮時間非常長,后背的裂縫都快裂到姥姥家了還沒完事。
他有預感,這次靈蟬一定會給他整個大活兒,到時千萬不能懈怠,敷衍了事。